為什麼不能吃?這是他大惑不解的地方。
趴在桌上的竹衣其實尚未完全入睡,一次又一次地輕輕歎着氣。
她真是後悔啊!前幾天發什麼神經買了一堆食物回來讓家人大飽口福,然而餓得扁扁的荷包是往後必須付出的慘痛代價。
不忍心再縮減弟妹們的餐費了。
兩個雙胞弟妹在學校常被同學恥笑矮個子,竹音個性沖,沒人敢在她面前說是非,可是竹雨溫文的個性常被好事者欺負。
身為姐姐的她應該增加他們成長期該有的營養,而不是把自己一時沖動的後果由他們承擔。
嚴格來說,她不是個好姐姐,可是至少她不會推卸責任。
不過,扛起責任的後果就是,她一天隻有晚餐可以吃。
每天拖着虛乏的身子到學校,她連拿筆的手都是顫抖的。
為什麼她非得過得這麼辛苦?為什麼其他同學下課之後可以高高興興地跑到福利社去買想吃的東西,而她隻能強吞口水,捱着饑餓,忍着昏沉的腦袋,強自支撐下去。
最最過分的就是坐在她隔壁的解滄笑,每天都帶着香味四溢的便當來學校,好象在炫耀她的無飯可吃一樣。
沒關系,她可以睡覺,睡着了,不隻可以消除熬夜的疲勞,還可以将香味擋在味覺之外,睡覺的時候做做夢,夢到吃的,也算飽了。
解滄笑看着手上吃了一半的便當一眼,突然大手拄竹衣桌上一拍。
即将進入夢鄉的竹衣吓了好大一跳,驚愕地擡頭看他,“什麼事?”
好象好久不曾正眼看他的臉了,那張俊俏的臉突然映入眼簾,她竟然覺得有些暈眩,胸口有些窒悶,連帶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她那一雙盈盈秋眸此刻看來毫無生氣,臉色的蒼白并不全然因為受到驚吓。
“你為什麼都不吃飯?”他的眉宇間隐隐藏着怒氣,盯着她的眼神也很不客氣。
他需要對她那麼兇嗎?她不吃飯礙着他了嗎?
“竹衣沒吃飯嗎?”坐在她前面的何靖怡轉過頭來問着。
“你這麼瘦了,怎麼還不吃飯?”左邊的連稼禹好奇地問道。
“你不用減肥了啦!”
“吃胖點比較好看!”
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傳達關心,竹衣隻能笑着搖頭道:“我沒有吃午飯的習慣。
”
竹衣以無力的笑顔婉謝同學的好意,正要趴回桌上,突然一包東西占據了她的地盤。
她定眼一看,是一包小西點,香脆誘人的巧克力餅幹仿佛向她伸出手,召喚着她将其打開。
是她眼花了嗎?想吃東西想過頭了,以至于出現了幻覺。
“這餅幹給你吃。
”解滄笑的聲音飄進耳裡,她詫異地轉頭看着他。
這是解滄笑的餅幹?那不就是他每天下午固定的下午茶點嗎?
“為什麼?”她傻愣愣地問道。
“你該多吃點東西,瘦成這樣,很難看。
”
他竟然說她難看?!她哪裡難看了?她是最美的竹衣!
她瞪着他,好半天不說一句話。
“怎麼,不喜歡?”
解滄笑伸出手剛碰到裝餅幹的袋子,竹衣下意識的以手蓋住。
他彎起嘴角弧度,那笑容很明顯的帶着嘲諷。
乍見那樣的笑容,竹衣難堪地紅了眼,迅速将餅幹放回他的桌上。
“謝謝你,我真的不想吃。
”
她重新趴回桌上,想利用睡眠忘掉中的饑餓,忘掉适才的窘境。
不料,解滄笑又再次将她喚醒。
“喔,對了。
”他從書包裡拿出一本書,“我一直帶來給你看,卻老記不住。
”他翻開手上的書,置于她眼前,修長的手指指着一張大頭照,“這個人是你,對吧?”
竹衣這才發現他手上拿的是國小的畢業紀念冊。
這種要花錢的東西她當然是不可能有的,所以在解滄笑拿出來的時候,她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反應。
她瞪着紀念冊上的大頭照。
圓圓的臉蛋上挂着占去大半張臉的便宜大塑膠框眼鏡,傻傻的微笑着。
“我猜你可能把我忘了,所以我把畢業紀念冊帶來,看能不能喚起你的記憶。
”
他為什麼非将她的底細挖出來不可呢?
她突然間醒悟了。
他根本不是喜歡上變得美美的她,他隻是想揭穿她的過去,破壞她的美好
形象,所以每次她不小心洩漏了心底真正的想法時,他總是會笑。
不管他的笑裡帶了什麼含意,她可以肯定的是,會這樣處心積慮地設計她,這個人必定是相當讨厭她的。
思及此,胸口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楚。
竹衣迅速低下眼,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崩潰。
“好巧,她跟我同名。
”她牽了牽嘴角,一點感情也沒有地笑着。
“真希望有機會能夠認識她。
”
到這個時候了,她還在硬撐。
解滄笑冷冷的掃了低着頭看照片的竹衣一眼。
“不是巧,你們根本是同一個人。
”他有些不耐煩了,指着照片上的竹衣左臉的一顆小痣,
“你們的姓名一樣,年齡一樣,痣長的位置也一樣。
”
她還能用什麼藉口強辯,強辯她跟照片的小女孩不是同一個人呢?
她的心好痛,她好想哭,她全身上下都好難過,她好想沖動地對他吼道:是的!我就是她!我就是你的國小同學!可是她不能這樣做,如果真的這樣做了,她就完了。
她該怎麼辦才好?該怎麼辦……
竹衣突然身形一晃,眼前一黑,整個人往前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