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衣坐在家中的客廳愣愣地發着呆。
昨天,靠着好心鄰居的幫忙跟慷慨解囊,他們三姐弟終于将父親安葬了。
今早,竹衣到學校辦了休學。
她沒有跟任何一位同學道别,連到教室露臉都不願意。
她不想再接受任何一位同學的關心詢問,還有打探她家中的實際情形,她受不了,她默默無聲地離開,就好像她從不曾是那間學校的學生似的。
那一天,解滄笑跟着救護車一起送竹爸爸的遺體到她家的時候,她就知道該是換一個新環境的時候了。
她永遠忘不了解滄笑那一閃而逝的吃驚眼神。
就算他猜出她是國小同學,是那個醜醜的小竹衣,就算他已經知道他們家窮到連飯都沒得吃,但他絕對想不到,她的生活環境會惡劣到這種程度,所以他會瞠大了眼,愣了好一會兒。
他嘴巴大不大,竹衣不知道,可是依他的小人個性,說不定他會趁此機會讓她難堪,所以她不能再繼續在那間學校讀下去了。
竹衣歎了一口氣。
都到這個時候了,她何苦還在心中找着藉口?
她怕的是他在了解真實之後将會出現的眼光。
所以那一天,當他瞧見她簡陋的家之後,她始終不敢擡頭直視他的眼。
她的自卑感在那一刻全都跑出來了。
辦了休學之後,竹衣打算去找一個工作,先存點錢,等竹音跟竹雨國中畢竟再做打算。
不管
将來如何,她一定會完成學業,至少得大學畢業。
一個沒有一技之長又沒有足夠學曆的人想
在社會上出人頭地是難上加難,她對自己有期許,就算比别人晚了點,該學得的,她仍會努
力去得到。
買飯回來的竹音跟竹雨喚醒了沉思中的竹衣,“吃飯了。
”
她擡起眼,點點頭,“好。
”
竹雨從廚房拿出碗置于桌上。
竹衣望了一眼外頭昏暗的天色,忍不住叨念道:“爸一定又跑
去賭了,這麼晚還不回來吃飯。
”
雙胞胎一愣,竹衣這才發現她竟叨念起一個已經不在人世的人。
“我忘了……爸已經不在了。
”
大家很有默契地不再說話,将飯菜分配好,卻意外地發現多了一個碗。
“我……”多拿了一個碗的竹雨看着兩個姐姐,大顆大顆的眼淚紛紛滾落。
“我已經習慣…
…習慣拿四個碗……拿爸的碗。
”
這種情形在竹媽媽剛過世的時候也曾發生過。
一直沒有真實感的竹衣這才真正有了父親已經離開他們的感覺。
她曾經怨怼過父親,每天總要在心裡念上他好幾遍,也曾暗暗詛咒這種父親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詛咒真的應驗了,父親真的走了,她的胸口卻揪痛着,淚水湧進了眼眶。
在竹爸爸過世
之後,她第一次接受了這項事實,掉下了眼淚。
他們真的成為無父母的孤兒了。
在她十八歲的花樣年華,她承受了比其他青少年還要更多的傷痛、壓力與責任。
“不要哭了,那種人有什麼好為他哭的!”竹音拿過飯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吃飯了,
餓死了!”
扒入口裡的米飯一口鹹過一口,竹音倔強的不肯抹去頰上的淚。
她痛恨着不知長進的父親,即使他已離開人世,她也絕不肯承認她曾為他哭過。
晚餐和着鹹鹹的淚水被送進肚子裡,沒有人再開口說句話,隻有啜泣的聲音偶爾打破了寂靜。
緊閉的大門突然傳來敲門聲。
竹衣擦幹眼淚,走出去打開大門。
門外站着一對中年男女,合宜的時裝顯露他們沉穩内斂的氣質,和這間破破的屋子顯得格格
不入。
“找哪位?”
“你是竹衣嗎?”穿着套裝的女士問道。
“我是。
”
“你好,我姓解。
”
“謝解太太你好。
”竹衣一頭霧水的和她握了手。
“方便我們進去談嗎?”
“嗯……請進。
”
竹衣因對方的陌生而有了防備,但轉念一想,他們家還有什麼可以給人的?隻除了三條人命。
當解太太說明他們的來意後,竹家三姐弟均吓了一大跳。
“你們想供給我們生活費,讓我們繼續讀書?!”
這是從哪跑來的好心人啊?
竹家沒有什麼親戚朋友,也沒有龐大的遣産引來眼紅的親戚來争取,所以三個小孩根本是乏
人問津,等着自生自滅。
還好他們一向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