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要留在釜山,擔任居中聯絡以及人質的重任。
既然大明已經如約派出了使節,那麼按照約定,該輪到日方退出漢城,以示誠意了。
日本人辦事痛快,二話不說,拎起行李就走了。
四月十八日,日軍主力正式退出了漢城,朝着朝鮮東部沿海撤退——倒不是日軍有多麼守信,實在是因為他們已經受夠了在漢城的艱苦生活,巴不得早一天離開。
日軍離開漢城以後,先疾行了兩日,然後每日走三、四十裡。
日、明兩軍在這之前已經開展了相當密集的聯絡,對彼此的動靜都了如指掌。
日軍這邊一撤,明軍便立刻覺察到了。
日軍十八日開始離開漢城,李如松在平壤也同時出發,十九日率軍抵達開城附近的東坡驿,次日馬不停蹄跑了一天,趕在日落前進入了已經空無一人的漢城。
柳成龍、金命元以及朝鮮軍隊緊随其後。
萬曆二十一年四月二十日,漢城在淪陷了近一年時間後,再度回到明、朝聯軍手中。
在淪陷之前,漢城是朝鮮半島最大的城市,富庶繁華,比之中華雖略有不足,但已勝過日本同時代絕大多數城市。
可當明、朝聯軍進入漢城之後,他們看到的,卻是一座人間地獄。
此時漢城殘留的居民,已經寥寥無幾,整座城市有如空城鬼域。
城内大部分建築——包括宗廟、鐘樓、各司館學——都被焚蕩一空,隻留下斷垣殘壁。
少數一些幸存者個個面黃肌瘦,好似孤魂野鬼在街上遊蕩。
街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在四月的陽光照射之下,這些屍體被曬着腐爛爆裂開來,散發出屍臭的味道,彌漫在整個城市裡。
整個漢城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停屍間,隻有幾個平安道僧人在默默地收拾着屍骸,擡去城東的大坑裡埋葬。
不知道占領軍要懷着多大的惡意,才能将這麼一座繁華都市糟蹋成這一副樣子。
從日本人對漢城的殘暴行徑來看,他們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該如何去消化一個占領區并實施有效統治,完全是憑借野獸的貪欲行事。
在已經确立了“八道國割”的殖民地化方針之下,還像一群遊牧民族一樣燒殺搶掠,毫無顧忌,隻能說這些人的腦子裡,除了殺戮以外什麼都沒有。
當然,我們也無法苛責這些禽獸,畢竟在幾百年後,這些禽獸的後代仍舊沒從老祖宗那裡學到哪怕一點點教訓。
柳成龍和金命元等人進城以後,被眼前的慘狀震驚了。
他們滾落下馬,在宗廟廢墟之前痛哭流涕,亡國的恥辱讓這些朝鮮大臣痛徹心肺。
柳成龍忽然想到,數年之前,曾經有一懂風水的人告訴他,在漢城上空觀測到一次熒惑犯積屍氣,這次大亂的預兆。
熒惑指火星,被人當成災異之象;積屍氣是位于巨蟹星座中的一個疏散星團,古人因其形體晦暗不明,又屬于二十八星宿中的鬼宿,便把它稱為積屍氣。
熒惑犯積屍氣被認為是大兇之兆。
柳成龍等人哭完以後,聯袂去找李如松。
李如松此時把行營紮在了一處公主宅邸,這是漢城留存不多的幾棟完整建築。
柳成龍等人見到李如松,跪倒了一片,對他說日本人剛剛退兵不久,應該還沒走遠,應該立刻追擊,宜将剩勇追窮寇。
李如松其實一點都不想追擊,漢城已經到手,和議使者也在路上,如果這時候明軍銜尾追擊,搞不好會被日本人扣一個“破壞議和”的大帽子,宋應昌與袁黃那些家夥一定會借機彈劾自己。
但他入城的時候也看到了漢城的慘狀,此時看着這一群眼睛都哭紅了的朝鮮大臣,他不敢像平時一樣随意找個理由就打發了。
李如松趕緊把柳成龍扶起來,溫言說道:“我是很想追擊,可是漢江上現在沒有船呐。
”
柳成龍趕緊說這事交給我們去辦,您就放心吧,李如松點點頭,說了一句:“很好,就這麼辦吧。
”
李如松心裡有他的盤算:日軍撤退時一定把舟船都帶走了,兩三天内朝鮮人斷然組織不出大船隊,這樣不追擊的責任便不必算到他頭上了。
沒想到柳成龍運氣極好,他當天就離開漢城,沿着漢江一路搜羅,恰好碰到京畿右監司成泳水使李蘋。
李蘋一直活躍在漢江之上,上個月的幸州大戰,還是他從水路給權慄送去大量補給。
柳成龍從李蘋這裡弄到了八十多條船,高高興興回到漢城,跟李如松報功。
李如松一聽,大為後悔之前把話說得太滿,又不好耍賴,隻得派了李如柏帶上一萬人作為先鋒,前往漢江江畔登船。
李如柏在漢江指揮明軍登船,登到一半的時候天色已黑。
柳成龍正打算勸說繼續登船,結果李如柏忽然躺倒在地,口稱腳疼,得回城看醫生去。
沒等柳成龍攔阻,他被幾個家丁擡着一溜煙回了漢城。
大将一走,手底下的士兵也不肯向前了。
那些已經踏上漢江對岸的明軍紛紛鼓噪,也退了回來。
柳成龍沒想到李如松居然玩這麼一手,又驚又怒,卻無可奈何。
恰好這時權慄也率軍進入漢城,柳成龍把事情原委一講,權慄說明軍不追,那咱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