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把新蓋的幹部宿舍樓全部讓出來的決定,深深被感動了。
一位老工人當即上台表态:
“老少爺們,政府修道,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咱們?咱說心裡話,住這蛤蟆坑裡,這罪誰都受夠了。
過去,咱看着對過的大樓就眼饞,有氣,如今政府扒了這塊地,給咱樓房住,這就是想着咱。
誰要是出難題,就是昧良心,不知好歹,跟自個兒過不去。
一家多一間,上千戶該多多少?如今區長連自個的房子都讓出來了,哪朝哪代,聽說過當官的為老百姓讓房的?不能光讓政府想着咱們,咱們也該為政府想想。
我現在明白了過去提的要求,不算數,新房給大給小,全聽政府的。
隻要市裡建設搞好了,就不愁以後沒房住!……”
有人給大爺的話鼓了掌。
楊元珍在台下站起身,沖大夥說:“俗話說,‘人心齊,泰山移。
’咱們普店街坊的心氣,也是盼着市裡建設搞好,大河沒水小河幹,市裡搞好了,将來什麼好日子沒有哇?咱們心齊,讓市裡領導瞅瞅,咱普店街的街坊們全是好樣的。
”
她的話立即得到反響,又有幾戶人站起來表了态。
搬遷,像股大潮流,千家萬戶都湧向大潮而來了。
康克儉被這大潮感動了。
多麼通情達理的群衆。
他走到麥克風前:“大爺大娘,兄弟姐妹,同志們,大家住房困難這是事實,但這次,我們隻能改善條件,增加不了面積。
我們要一步步來。
修築二環線,是市政建設的大局,大家要服從這個大局。
隻要交通解決了,市政建設包括住宅建設會很快發展起來的。
我這個區長是區人民代表大會選出來的,我向你們保證,普店街居民住房緊張問題,兩年内一定得到解決。
兩年後的今天,哪一家還有老少三代同居一室的,就拿着我今天的保證,去區人大常委會罷我的官。
”他把手中一個紙條揚了揚,“有人剛才遞了個條子,反映市搬遷指揮部的領導同志借搬遷、利用職權改善住房條件。
這件事,我将向上級部門反映,可以調查。
但我告訴大家,這類事情是不會發生的。
現在,市委、市政府已經全部凍結了市機關的新蓋宿舍樓分配。
無論哪一級領導,隻要住在拆遷區内,就都要與群衆一樣按原标準,搬遷到規劃地點。
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搞特殊化。
這是市委的一條紀律,希望群衆和我們一起監督這條紀律的執行。
”
康克儉的話被掌聲所淹沒。
普店街家家戶戶忙碌起來。
有的拆廚房,有的卸門窗,住了幾十年,破家值萬貫,人們惟恐到搬家時遺忘了什麼。
那些早就不放心的人到新居民區去看過。
回來後臉亮堂堂的,有愛說的,逢人就吹“方廳又頂一間房子”,“廁所裡還有淋浴呢。
”“兩個門一開,過堂風就來了,電扇該退休了。
”“樓和樓之間,像個花園。
”于是,更多的人又跑去實地考察,回來後,恨不得立馬搬家。
萬家小院裡東一搭,西一搭的東西擺得滿當當的。
萬老頭收了攤子,無心做買賣了。
自區長到街裡開過會,他心裡徹底涼了,準備随大流搬。
這兩天,他叫兒子和他一塊收拾着家裡所有的“産業”。
萬家福提着幾個舊酒瓶子,準備扔到土箱裡。
萬老頭趕緊攔住:“幹什麼,你?不過了?”
“這幾個瓶子留着礙事,搬家砸了傷着人。
”
“礙不着你的事,賣給收破爛的還能換好幾角錢呢。
”萬老頭從兒子手裡拽過裝瓶子的網兜,小心翼翼地收到一隻大筐裡,那筐裡已經裝上了不少被兒子扔掉他又撿回來的“寶貝”。
他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
家業是一針一線攢起來的,這回就是有了幾個錢,也是起早貪黑掙的。
人不能忘本,吃上紅燒肉就忘了撿白菜幫子;抽上過濾嘴就忘了撿煙屁股。
像家福這樣大手大腳,别說幾萬元,就是幾百萬也能叫他給敗了,萬老頭年輕時見過那種人。
“留着您那點破爛,等着發财吧。
”家福譏笑父親。
“你少廢話。
白扔給人家一千五百塊,還發财?”想起白白送給張義民家的彩電,他越發心疼,幸虧冰箱還沒買到,否則也搭進去了。
千兒多塊買了個氣泡,沒容細看就破了。
真是拜佛走進了呂祖廟,找錯了門。
萬家福知道爹的心思。
老頭從街裡開會回來,劈頭蓋臉沖他一頓臭罵,他才知道,不僅自個兒家就近搬遷無望,就連張義民家也得規規矩矩随着大夥走。
他先是不信,去問義蘭,才知是真的。
他不像他爹那樣懊悔。
有失必有得,雖說花了錢沒有走成“後門”,可義蘭爹說要把彩電退還給他時,義蘭并沒發話,還有點羞澀地一笑。
分明是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一台彩電,權當一份彩禮,遲早要送,再說,遠點怕什麼,反正義蘭也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