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知道那人是瞎掰的,一定是看到妳的事被到處傳,才會口無遮攔,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丹娥如此勸我。
但我無法冷靜下來,衝著話筒那一頭大吼:“那妳覺得吸塵器這個字眼毫無意義嗎?”
“我問過其他朋友了,這種行為就跟當時那些變态做的事差不多,再說了,當時被這樣叫的女生一定超多,不隻河宥利。
”
“也對,誰知道呢,說不定也有人那樣喊我。
”吐出這句話後,我更忿忿不平了。
我是吸塵器?說我和那個人一樣?
不行,我必須平複情緒。
丹娥說得沒錯,這是個幼稚輕浮的綽号,我之所以會耿耿于懷,是因為記得被大家叫吸塵器的宥利。
我清楚記得她受到何種待遇,大家對她說了些什麽。
說我謊話連篇,乃至于消費死者的原因是什麽?我全身頓時變得滾燙無比。
寫這段話的人顯然是認識我的人,絕對錯不了,肯定是認識十二年前、二十一歲的金貞雅,還有認識宥利的人。
這個人想将我拖入當時的記憶,藉此羞辱我。
因為宥利是當年歐亞文化内容系的吸塵器,而我正是歐亞文化内容系的說謊精。
“貞雅,妳不是說謊精。
”丹娥的語氣很沉靜。
我的喉頭一陣哽咽。
丹娥并不知情,當時她不在場,第一個學期都在打工和旅行,很少在學校露面,暑假時更完全離開安鎮去環遊世界,足足去了一年。
因為男人的關係。
丹娥曾在十七歲時懷孕,當時丹娥的男朋友以充滿憐愛的口吻說:“這是我們愛的結晶,生下來一起撫養吧。
”
但其實他身無分文。
他本人應該也很不安,每次見到丹娥就會向她确認是不是真的懷孕,後來還追問是不是他的親生骨肉,最後則乾脆說他無法相信丹娥。
他說,既然兩人不再相愛,還有必要生下孩子嗎?
這個王八蛋,想裝帥又不想負責任,還不如一開始就說不想要孩子。
孩子是男人和女人共同的結晶,大肚子的卻隻有女人。
那傢夥可以說他懷疑丹娥,說自己是不小心,找盡各種藉口來逃避問題,丹娥卻逃不了,也不能和父母商量。
這就怪了,明明父母是生下我的人,碰上最要緊的問題時卻絕對不能告訴父母。
丹娥的父母是反對堕胎的虔誠天主教徒,也是性格嚴謹的公務員。
丹娥認為,與其告訴父母,還不如自我了斷。
我們是女孩子,我們學到不能做的事比能做的事多,也更常聽到别人說不行多過可以。
丹娥自始至終都瞞著父母。
因此,在我暗自神傷、無法對任何人提起李鎮燮的事時,丹娥很能理解我的心情。
她對我說:“妳當然會有這種感覺,這是難免的。
”
這種事居然可以被理解。
可以被理解的事,竟然一直在你我身邊發生。
在那王八蛋人間蒸發後,我從戶頭領出國中起開始存的錢去找丹娥。
認識的人介紹一家醫院給我們,從走進醫院到出來為止,我們一直手牽著手。
我以為丹娥的問題就此了結,雖然她受到傷害,但終究會走出傷痛。
直到得知從那天開始到去環遊世界之前,丹娥每天都會寫信給“死去的孩子”,我才明白并非如此。
“很多人可以不當成一回事,我卻辦不到。
為什麽我就這麽拖泥帶水,老是被過去牽絆住?”
丹娥在旅行前夕寫的那封信中吐露真相,在信中一股腦地宣洩自己的愧疚、罪惡感與自責。
所以,她才會選擇去旅行,因為她再也受不了了。
我八成也是原因之一吧,因為我知道發生過的一切,與她一同存于那份記憶裡。
回來後的丹娥徹底變了個人。
我知道丹娥是真的愛過了一場,一場對方真心對待、疼惜她,能為彼此付出一切的愛情,也經曆了愛情猶如曆史悠久的褪色相片般逐漸熄滅的過程。
我的生活則是一團亂,成績不理想,沒拿到獎學金,父母再度感到失望。
于此同時,我和賢圭學長的女朋友徹底鬧翻,以至于外頭流傳著我的負面傳聞。
楊秀珍,她真的把我給害慘了。
當時我狀況連連,急著想找一個心靈寄託的對象,後來偶然和同屆一個叫作金東熙的人交往,但那是一場太過輕率的戀愛,不過四個月就糊裡糊塗的結束。
儘管如此,我依然在各個飯局左顧右盼,隻為了見到劉賢圭學長。
為了解決問題,我想到的辦法就是轉學考。
我告訴自己,我受夠了安鎮,我要離開,問題不在于我,而是這個地方。
丹娥回來時,我的狀态就是這麽糟。
丹娥是我唯一的朋友,也可以和她商量許多事情,雖然很開心她回來了,但我沒有全盤托出。
我用力拉高音量。
“那是因為妳不知道我的狀況,當時妳又不在安鎮。
還有,為什麽要提起吸塵器?怎麽可以現在還這樣對待宥利,怎能對一個人這麽過分!”
說完後,我真的氣炸了。
是啊,怎能對一個人這麽過分?為什麽要對我這麽殘忍?
有誰會對我如此咄咄逼人?
讨厭我、嘲笑我,對我恨之入骨的人;
将快樂建立在我的不幸之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