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園的長椅上坐着三個人。
其中一個人在看報紙,另外兩個人不停地在做撒網、收網、把網裡的捕獲物擇出來的動作。
一看就知道那兩個是精神病人,于是周圍很多人指指點點地議論。
有個警察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後,問那兩個“撒網”的人在幹嗎。
那兩位說:“沒看到我們在捕魚啊?”警察轉過頭問看報紙的那個人:“你認識他們?”看報紙的人說:“對啊,我帶他們出來散心的。
”警察說:“他們精神有問題吧?在公共場合這樣,會吓到别人,你趕緊帶他們回去吧。
”看報紙的人回頭看了一眼說:“對不起,我這就帶他們回去。
”說完放下報紙做拼命劃船的動作。
這個笑話是一個精神病人講給我的,我笑了。
講笑話給我的這位患者是一個比較有意思的人,很健談,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的。
多數醫師和護理人員都很喜歡他。
我和他的那次對話是在院裡傍晚散步的時候進行的。
我:“你的笑話還真多,挺有意思的。
我覺得你很正常啊。
”
他:“正常人不會被關在這裡的,他們說我有妄想症,雖然我的确不記得了。
”
我:“有人發病期間的确是失憶的,可能你就是那種失憶的類型吧?”
他:“誰知道呢,反正就關我進來了……關就關吧。
”
我:“你還真想得開。
”
他:“那怎麼辦?我要是鬧騰不就更成精神病了?還是狂躁類型的,那可麻煩了。
你見過重症樓那些穿束身衣的吧?”
我:“見過,勒得很緊。
”
他:“就是,我可不想那樣。
”
我:“别人跟你說過你發病的時候什麼樣嗎?”
他:“嗯……說過一點,他們說我有時候縮在牆角黑暗的地方,自己龇着牙對别人笑,笑得很猙獰……”
我:“那是妄想症?”
他:“反正都那麼說,但是沒說具體是怎麼了,也沒說我傷害過誰。
幸好,否則我心裡會愧疚的。
”
我:“你現在狀況還不錯啊,應該沒事的,我覺得你快出院了。
”
他:“出院……其實,我覺得還是先暫時不要出院的好……”
我:“為什麼?外面多自由啊。
”
他停下了腳步,猶豫着什麼。
我也停了下來:“怎麼了?家裡有事還是别的什麼?”
他咬着下嘴唇:“嗯……其實……有些事情,我沒跟别人說過。
”
我:“什麼事情沒跟别人說過?”
他猶豫不決地看着我:“其實……我記得一些發病時候的事情……”
我:“你是說……你記得?”
他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好像下了個決心,然後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我知道獰笑的那時候是誰。
”
我:“那時候不是你嗎?”
他:“不是我,是别的東西……”
他的眼裡透出恐懼。
我:“東西?什麼樣的東西?”
他:“在小的時候,我經常和院裡的幾個孩子一起玩兒。
因為我比較瘦小,所以他們總是欺負我。
有一次暑假,我們在隔壁那個大院玩兒的時候,發現一個樓的地下室不知道為什麼敞開着,我們決定下去探險。
”
我:“那時候你多大?”
他:“七八歲吧。
”
我:“哦……然後呢?”
他:“我們就分頭去找破布和舊掃帚,把布纏在掃帚上,點着了當火把用。
因為地下室的門很窄,我們隻能一個一個地走下去。
我故意走在中間,因為害怕。
那種地下室裡面都是樓闆的隔斷,看着很亂。
地下一層還能看到一點亮光,所以覺得不是那麼吓人,後來他們說去地下二層,我說我想回去了,那些大孩子說不行,必須一起,我就跟着他們下去了。
地下二層轉遍了,又去地下三層……”
我:“那麼深?一共幾層?”
他:“不知道,可能是四層或者五層,因為地下四層被積水淹沒了,下不去了,隻能到地下三層。
就在地下四層入口那看着積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