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等等,我打斷一下,你知道你狂躁後的表現嗎?”
他:“不是抓人嗎?”
我:“不僅僅是,好像你要撕裂對方似的,而且……”
他:“而且什麼?”
我猶豫了幾秒鐘:“像個野獸的狀态。
”
他愣了一下:“原來是這樣……我記憶中是抓住别人說那些我看到的信息……太破碎了,我記不清了。
”
我:“你所說的那種很多信息狀态,是不是跟你現實中預見未來的起始時間一緻?”
他認真地想:“應該是吧……具體的想不起來。
最初還對自己強調那是巧合,但是太多事情發生後,沒辦法說服自己那是巧合了。
”
我:“而且你也沒辦法證明給别人看。
”
他:“是這樣,有一陣兒我真的是疑神疑鬼的。
你能想象那種狀态嗎?對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感到迷惑,有的時候甚至覺得所有事情都是一種對未來的預見,可是沒辦法确定。
越是這樣,越不知道該怎麼辦。
但是,總有一些不經意的事情發生,讓我再次确定:又是一次預見。
”
我:“假設那真的是巧合呢?”
他:“我已經排除了。
因為一而再、再而三的就不會叫巧合了。
沒有那麼湊巧的事情會發生很多次。
”
我:“想想看,是不是你無意識地捕捉到了那些經過你眼前的各種信息,所以你才有預見行為?”
他:“也許吧。
但是他們說我被催眠後講了很多别人聽不懂的東西,據說雜亂無章。
”
他已經想到催眠了,這讓我有點詫異。
我:“嗯,錄音我聽了,的确是那樣,醫生沒騙你。
”
他:“嗯,我對有些事情,想通了一些。
”
我:“哪方面的?”
他:“也許我們都能預見很多事情的發生,但是發生的事情太小了,有些是陌生人的,也就沒辦法确定。
”
我:“你是說每個人都能預見一些事情的未來走向,但是因為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也就沒辦法知道其實那是預見未來?”
他:“對。
”
我:“但是别人不做那種夢,也沒有什麼信息流過眼前啊。
”
他:“也許他們有别的方式呢?”
我:“嗯……你看,是這樣,如果你說這是個例,我可能會相信。
但是如果說這屬于普遍現象,我覺得至少還缺乏調查依據。
”
他:“你說得一點沒錯,但是誰會做這種調查呢?誰能知道很多事情的關聯呢?也許我的每一個想法,其實都是會在未來幾天發生的,但是那件事情不發生在我身邊,發生在美國,發生在澳洲,發生在英國,我也就沒辦法知道。
而且那件事情要是很小呢?不可能把每個人發生的每件事情都記錄吧?即便記錄了,也不可能都彙集到一起再從浩如煙海的想法中找到預見吧?如果那種預見是随機的,那麼同樣一個人的未來幾天,分布在全球十幾個人各自的預見中,那怎麼辦?”
我努力把思維拉回自己的邏輯裡:“可以那麼假設,但是沒正式确定的話,隻能是假設。
還有就是,你對這個問題想得太多了……”
他:“我承認,但是這個問題不是困擾我的根本。
換句話說,我不是因為能預見未來才進精神病院的,我是因為狂躁。
我狂躁的原因是那些信息。
這麼說吧,沒有那些信息,我無所謂,預見就預見了,不關我的事,可那些信息在出現的時候,我憑直覺知道那些很重要,雖然我可以無視,但是它們畢竟出現了,我就想捕捉到一些,卻又沒可能,但總是會出現。
如果你是我,你難道不會去在意那些嗎?你難道沒有捕捉未來信息的想法嗎?可最終你發現自己根本來不及看清那些,你會不會發瘋?”
我很嚴肅地看着他,同時也在很嚴肅地想這個問題。
他:“人從古至今都在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企圖預知未來,占蔔、星相、面相、手相,甚至通過杯底的咖啡漬痕迹,但是沒有一種明确的方法,沒有一種可靠的手段。
而我突然有了這樣的信息在眼前,但是太快,太多,超出了我的收集能力,我隻能瘋狂了,對于我在瘋人院,我接受,但是我沒一點辦法。
也許那個信息狀态就不該讓我得到,讓一個聰明人拿去吧,放在我身上,不是浪費,而是折磨。
”
我在他眼裡看到的是無奈、焦慮、疲憊。
那天下午我把錄音給我的朋友——也是這位患者的主治醫生聽了。
看着他做備份的時候,我問他對這些怎麼看,是否應該相信,他說他信。
我問他如果作為一個醫生都去相信這種事情,那我該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我的朋友想了想,說我應該自己判斷。
未來是個不定數,如果再套上非線性動力學的話,會牽扯的更多,但結果都是一樣的——依舊沒有頭緒。
我甚至還自己想過如果是我,能不能捕捉到流過眼前的那些信息?老實說,我這人膽子不算小,但是讓我選擇的話,我最多也就是選擇在電話響起的半分鐘前醒來。
更多的我也沒辦法承受了。
這時候我突然覺得,也許當個先知,可能真的像他說的那樣,隻是讓人備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