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還記得你做了什麼嗎?”
他:“記得。”
我:“說說看。”
他:“我殺了她。”
我:“為什麼要殺她?”
他困惑地看着我:“不可以嗎?我每周都會殺她一次。”
我:“人死了怎麼能再殺?”
他:“她沒死啊,隻是我殺了她。”
我:“那你為什麼殺她?”
他:“她每次都是故意惹怒我,反正她總能找到理由吵架,目的就是讓我殺了她。”
我:“她怎麼就惹怒你了?”
他:“故意找碴,或者踢我……嗯……下邊。”
我:“每次都是?”
他:“嗯。”
我:“你怎麼解釋她已經死了快兩個月了?”
他有點不耐煩:“我都說了,她沒死,隻是我殺了她而已。”
我:“……好吧,總有個開始吧?第一次是怎麼回事?”
他:“那次她帶我去她家……開始都好好的,後來她就成心找碴,我就殺了她。”
我:“怎麼殺的?”
他:“用門後的一條圍巾勒住她的脖子。”
我:“然後呢?”
他:“她掙紮、亂踹,嗓子裡是那種……奇怪的聲音……手腳抽搐,過了一會兒舌頭伸出來了……是紫色的,後來不動了。”
我:“那不就是死了嗎?”
他:“沒死,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動了,軟軟地癱在地闆上,整個臉都是紫色的……開始我很慌張,然後我覺得她可能是困了,就走了。出了她們院到街上,我看到她穿着那件大睡裙站在窗前對着我笑,還揮手。”
我:“你能看到她?”
他:“就在二樓啊,她們院臨街的都是那種蘇式老房子,窗戶都很大,不拉窗簾晚上都不用開燈,路燈就足夠了。”
我:“我的意思是你親眼看見她揮手了?”
他:“嗯,後來每周我都會去看她,而且她每次都要我帶一本時裝雜志給她,因為她不逛街了。”
我:“……那麼,你想她嗎?”
他:“嗯,我什麼時候能見她?”
我猶豫一下後,從旁邊的公文袋裡抽出幾張照片放到他面前,那是從各種角度拍的一具女屍。屍體處理過,内髒沒有了,四肢和身體用了很多保鮮膜和透明膠帶分别纏上了,這使屍體看上去僅僅是個灰褐色的人形。那個人形穿着一件寬大的白色睡裙……我盡量讓自己不去看照片。
他愣愣地看着照片好一會兒。
我:“你現在相信她死了嗎?”
他狐疑地擡頭看看我,又看看照片:“她不是好好的嗎?”
我:“你在一個多月前勒死了她,之後你用很多鹽把屍體做了防腐處理,再用保鮮膜和膠帶纏好,穿上那件白色的睡裙,放在窗台下的地闆上。有人看到你之後每周都會去一趟,帶着一本雜志。不過,鄰居再也沒看到她出現,隻有你去,所以報了案。現場你打掃得很幹淨,雜志整齊地放在床上,裡面的人物頭像都被摳掉了,雜志上隻有你的指紋。”
他不解地看着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好吧,那麼你說說看是怎麼回事,也許我能聽懂你說的。”
他歎了口氣:“那我就詳細再說一遍,我在她家的時候,她故意跟我找碴……”
我:“這個你說過了,以後每周都是怎麼回事?”
他:“第一次殺她後,每周她都會打電話給我,說想我了,讓我去陪她,還要我帶一本時裝雜志去。快到的時候,轉過那個路口,就能看到路盡頭的窗戶,她站在窗前。她總是穿着那身寬大的白色睡裙站在窗前等我,看着我笑,很乖的樣子。我上樓後自己開門,她通常都站在窗前,抱着肩說想我了。我們就坐在窗前的那張大床上聊天,她漫不經心地翻着雜志。每次聊一陣兒她就開始存心找碴,為了讓我殺她。她喜歡我殺她。于是我就用各種方法殺她。有時候用手掐住她的脖子,有時候用繩子或者其他東西勒。等她睡着後我就穿衣服走了。我猜我剛出門她就跳起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站在窗前等着,因為每次出了她們院走到她樓下窗口的時候,她都站在窗前對着我笑,揮手,很可愛的……”
我:“别說了。你說她打電話給你,但是你的手機記錄這一個多月就沒她的号碼打進來過,這個怎麼解釋?”
他:“我不知道,也許她成心搗亂吧?”
我:“你不認為她會死嗎?”
他:“你為什麼總是咒她死?”
我:“好吧,我不咒她死。能說說你對死是什麼概念嗎?”
他皺着眉嚴肅地看着我:“沒有呼吸了,心髒不跳了。”
我:“你認為她有呼吸有心跳嗎?”
他臉上掠過一絲驚恐:“她不一樣……她死了嗎?”
我:“對。”
瞬間他的表情又變回了平靜:“她沒死,她每周都會打電話叫我去,叫我帶雜志給她,遠遠地在窗前看着我,穿着那件寬大的白色睡裙對我笑……”
我關了錄音筆,收起了照片和記錄本。
在關門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他還在喃喃地說着怎麼勒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