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還有什麼比死志更堅強的東西?我聽聞了該女性的決心後,簡直為自己“失戀度”之低而害臊。
我從她身上獲得了異乎尋常的勇氣。
今夜,我與她見了面,聽了她的決心,也向她介紹了我的計劃。
她當即表示,自己樂意赴死,請我取出她的心髒,再輸入我的血液,制作成曲線送給您。
于是我下定決心,着手制造“戀愛曲線”。
現在,我就在研究室内心電儀旁邊的書桌上寫這封信。
由于誰都不會想到有人半夜三更地在生理學研究室裡制造什麼“戀愛曲線”,所以根本不會有人來打擾計劃的實行。
夜深人靜。
除了養在院子角落裡用作實驗的狗叫了那麼兩三聲,就隻有時近寒冬的夜風輕輕搖晃玻璃窗所發出的聲響了。
為我提供心髒的女性,已經在我的腳邊沉沉睡去了。
剛才,在我向她詳細解釋了制造“戀愛曲線”的計劃和制作順序後,她就非常勇敢也非常爽快地服用了大量的嗎啡,她再也活不過來了。
她服用嗎啡,我則動手加熱洛克氏溶液,準備心電儀,然後開始寫這封信。
她服用了嗎啡之後,愉快地看着我忙這忙那,做着準備工作。
而當我開始寫這封信的時候,她已經進入夢鄉。
啊,這是多麼美麗的死法啊!一想到雖然還能聽到她輕微的呼吸聲,卻再也不能聽到她的說話聲之後,我正在寫信的手,就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我剛才所寫下的内容,肯定是有些不得要領的,可我現在沒有工夫來重讀和改正,因為我必須馬上取出這個女人的心髒了。
四十分鐘過去了,我終于取出了她的心髒,并将其在箱子裡安裝好,接通了洛克氏溶液。
在做開膛手術的時候,她的心髒還在跳動着。
這也是遵照她生前的願望來做的。
為了獲得完美的“戀愛曲線”,她希望在她的心髒還跳動着的時候将其取出。
動用手術刀的時候,我還擔心年輕的她是否會睜開眼睛呢,可事實上,直到心髒整個兒取出為止,她一直安詳地沉睡着。
甚至現在,仍給人以輕輕呼吸着的感覺。
在電燈光的照耀下,她死後的模樣依然是那麼美麗。
這顆心髒,眼下正歡快地跳動着,盼望着我的血快點輸入其中呢。
好了,下一步就是從我自己身上采血的程序了。
為了完成完美的“戀愛曲線”,滿足她那悲壯的願望,我決定采用一種以前從未嘗試過的血液流通法。
在此之前,我都是用注射器在自己的左胳膊上采血的,可這一次則不同,我将玻璃管插入左臂的桡動脈,并用橡膠管将我的血液直接輸入了她的心髒。
作為對她自願提供心髒這一番厚意的報答,我這麼做也是理所當然的。
同時,這也是制作完美的“戀愛曲線”所必需的環節。
二十分鐘過去了。
我的動脈血終于進入了她的心髒。
由于血流的勢頭很猛,一點也不凝固,所以這個實驗十分完美。
心髒充滿活力地跳動着,看到心髒強勁跳動的模樣,我竟然一點都感覺不到左臂的疼痛。
左臂的傷口處滲出了一些鮮血,為了擦拭這些鮮血,我不得不放下了鋼筆,拿起了紗布。
啊呀,血滴到了信紙上了。
請您務必原諒。
注入她心髒的血不會再流回我的身體。
我的血每時每刻都在減少,可我的腦袋卻很清醒。
我要放下鋼筆,好好觀察一下她的心髒,重溫一下往日的舊夢。
十分鐘過去了。
因為缺血,我渾身上下都滲出了汗水。
下一步就該擰開弧光燈的開關,轉動感光紙了。
我早已做好了坐着不動就能擰開開關的準備了。
電燈開着也沒有關系,不會影響曲線的制造。
心電儀運轉起來了。
然而,除了心電儀運轉的聲音,我的耳朵裡還響起了另一種奇妙的聲音。
這也是由于貧血的緣故!
曲線正在形成,将要奉獻給您的“戀愛曲線”,正在形成。
然而,我卻無法把它給沖洗出來了。
因為,我打算,就這樣用盡我全身的鮮血。
我已經安排好了,當我的鮮血流盡,當我倒下的時候,弧光燈、攝影裝置以及室内電燈的開關等,都會自動關閉。
我們兩人的屍體,再過不久就會被黑暗包圍。
我握筆的手顫抖得十分厲害。
我的眼前開始發黑了。
可是,我還要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向您做最後的說明。
其實,在我寫這封信之前,我已經給教研室主任和同事寫了信。
所以這封信就是我最後的遺書。
明天早上,我的同事會将此“戀愛曲線”寄給您,請您永久保存。
估計您早已猜出為我提供心髒的女性是誰了吧。
我現在正沉浸在無限的歡喜之中。
盡管我自己是看不到這條“戀愛曲線”了,可我毫不懷疑一條真正的“戀愛曲線”正在逐步形成。
在我流盡最後一滴血的時候,她的心髒也停止了跳動。
這不是戀愛的極緻又是什麼呢?
啊呀,我的血已經沒有多少了,她的心髒也快要停止跳動了。
您看,不想隻為金錢、與根本不愛的您結婚的她,最終回到自己真正愛着的人——也就是我身邊來的她——雪江小姐的心髒,馬上就要停止跳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