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了無為謂。
知對無為謂說:“我想向你請教一些問題:怎樣思索、怎樣考慮才能懂得道?怎樣居處、怎樣行事才符合于道?依從什麼、采用什麼方法才能獲得道?”問了好幾次無為謂都不回答,不是不回答,而是不知道回答。
知從無為謂那裡得不到解答,便返回到白水的南岸,登上名叫狐阕的山丘,在那裡見到了狂屈。
知把先前的問話向狂屈提出請教,狂屈說:“唉,我知道怎樣回答這些問題,我将告訴給你,可是心中正想說話卻又忘記了那些想說的話”。
知從狂屈那裡也沒有得到解答,便轉回到黃帝的住所,見到黃帝向他再問。
黃帝說:“沒有思索、沒有考慮方才能夠懂得道,沒有安處、沒有行動方才能夠符合于道,沒有依從、沒有方法方才能夠獲得道。
”
知于是問黃帝:“我和你知道這些道理,無為謂和狂屈不知道這些道理,那麼,誰是正确的呢?”黃帝說:“那無為謂是真正正确的,狂屈接近于正确;我和你則始終未能接近于道。
知道的人不說,說的人不知道,所以聖人施行的是不用言傳的教育。
道不可能靠言傳來獲得,德不可能靠談話來達到。
沒有偏愛是可以有所作為的,講求道義是可以虧損殘缺的,而禮儀的推行隻是相互虛僞欺詐。
所以說,‘失去了道而後能獲得德,失去了德而後能獲得仁,失去了仁而後能獲得義,失去了義而後能獲得禮。
禮,乃是道的僞飾、亂的禍首’。
所以說,‘體察道的人每天都得清除僞飾,清除而又再清除以至達到無為的境界,達到無所作為的境界也就沒有什麼可以作為的了。
’如今你已對外物有所作為,想要再返回根本,不是很困難嗎!假如容易改變而回歸根本,恐怕隻有是得道的人啊!
“生是死的同類,死是生的開始,誰能知道它們的端緒!人的誕生,是氣的聚合,氣的聚合形成生命,氣的離散便是死亡。
如果死與生是同類相屬的,那麼對于死亡我又憂患什麼呢?所以,萬物說到底是同一的。
這樣,把那些所謂美好的東西看作是神奇,把那些所謂讨厭的東西看作是臭腐,而臭腐的東西可以再轉化為神奇,神奇的東西可以再轉化為臭腐。
所以說,‘整個天下隻不過同是氣罷了’。
聖人也因此看重萬物同一的特點。
”
知又對黃帝說:“我問無為謂,無為謂不回答我,不是不回答我,是不知道回答我。
我問狂屈,狂屈内心裡正想告訴我卻沒有告訴我,不是不告訴我,是心裡正想告訴我又忘掉了怎樣告訴我。
現在我想再次請教你,你懂得我所提出的問題,為什麼又說回答了我便不是接近于道呢?”黃帝說:“無為謂他是真正了解大道的,因為他什麼也不知道;狂屈他是接近于道的,因為他忘記了;我和你終究不能接近于道,因為我們什麼都知道。
”
狂屈聽說了這件事,認為黃帝的話是最了解道的談論。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
聖人者,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是故至人無為,大聖不作,觀于天地之謂也。
今彼神明至精,與彼百化;物已死生方圓,莫知其根也,扁然而萬物自古以固存。
六合為巨,未離其内;秋豪為小,待之成體。
天下莫不沈浮,終身不故;陰陽四時運行,各得其序。
惛然若亡而存,油然不形而神,萬物畜而不知。
此之謂本根,可以觀于天矣。
【譯文】
天地具有偉大的美但卻無法用言語表達,四時運行具有顯明的規律但卻無法加以評議,萬物的變化具有現成的定規但卻用不着加以談論。
聖哲的人,探究天地偉大的美而通曉萬物生長的道理,所以“至人”順應自然無所作為,“大聖”也不會妄加行動,這是說對于天地作了深入細緻的觀察。
大道神明精妙,參與宇宙萬物的各種變化;萬物業已或死、或生、或方、或圓,卻沒有誰知曉變化的根本,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地自古以來就自行存在。
“六合”算是十分巨大的,卻始終不能超出道的範圍;秋天的毫毛算是最小的,也得仰賴于道方才能成就其細小的形體。
宇宙萬物無時不在發生變化,始終保持着變化的新姿,陰陽與四季不停地運行,各有自身的序列。
大道是那麼渾沌昧暗仿佛并不存在卻又無處不在,生機盛旺、神妙莫測卻又不留下具體的形象,萬物被它養育卻一點也未覺察。
這就稱作本根,可以用它來觀察自然之道了。
齧缺問道乎被衣,被衣曰:“若正汝形,一汝視,天和将至,攝汝知,一汝度,神将來舍。
德将為汝美,道将為汝居,汝瞳焉如新生之犢而無求其故!”
言未卒,齧缺睡寐。
被衣大說,行歌而去之,曰:“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實知,不以故自持,媒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