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晨來到店裡,隻見排班表上打了個大紅叉,白羽先生的名字消失了。我還以為他突然請假了,可到上班時出現的卻是本應休假的泉小姐。
“早上好!啊,店長,白羽先生怎麼了?”
店長剛下夜班,他一走進準備室我就發問了。店長和泉小姐面面相觑,露出苦笑:“啊……白羽先生他……”
“昨天找他稍微面談了一下,決定不安排他來輪班了。”店長若無其事地說。
我不知為何産生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消極怠工、偷吃廢棄食品,這些違規行為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真沒想到啊——記得有個常來的女顧客嗎?就是之前把陽傘忘在店裡來領失物的女人,他竟然一直都在騷擾那個女顧客。好像是把别人快件上寫的電話号碼拍了下來,還去打探家庭住址呢。泉小姐發現之後,我也立刻查了錄像。面談之後把他辭了。”
真是蠢貨,我心想。有小小違規行為的店員很常見,但過分到這種程度的聞所未聞。所幸沒有鬧到警察出動。
“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他很古怪了。他對夜班的女孩也下手了,随便亂翻店裡的聯絡簿,給她打電話,還等在準備室裡,要陪她一起回家。連已婚的泉小姐也敢騷擾。有這閑工夫就多幹點活兒啊!古倉小姐你也受不了他吧?”店長說着說着,泉小姐又蹙起眉頭來。
“真的惡心死了。那個人完全是變态啊。店員不行就騷擾顧客,真是差勁。把他逮捕起來算了。”
“哎呀,還不至于到那種程度吧。”店長說。
“這是犯罪啊。他就是罪犯。那種人趕緊抓起來才最好呢。”
在我不停抱怨的同時,一股讓人放松的氣氛飄進了店内。白羽先生不在之後,這裡又變回了他來之前的平靜小店。沒了這個累贅,衆人都開朗健談起來。
“說句實話,他真的讓人渾身難受,哪怕人手不夠也不想要他!”出勤時聽說這件事的菅原小姐笑了。
“他真的是讨厭到極點了。借口一大堆,讓他别偷懶了,他就突然搬出繩文時代之類的話題來。腦子有問題吧。”
聽到菅原小姐的話,泉小姐撲哧笑了出來。
“沒錯沒錯,那真的惡心透了。什麼意思嘛,莫名其妙。下次别招那種人啦,店長。”
“哎呀,都是因為人手不夠嘛!”
“那個年紀到便利店打工都會被開除,也算是沒救了。不如直接去死呢!”
大家爆發出笑聲,我也點着頭說:“是啊!”我變成異類的時候,也會像這樣被排除出去吧,我心想。
“又得繼續招新人了。貼個告示吧。”
就這樣,便利店的“細胞”又更換掉一個。
比往常更有活力的早會結束了,我剛要走向收銀台時,發現拄着拐杖的常客婦人正伸手要取下層的商品,她彎着腰的樣子看上去幾乎要跌倒了。
“客人,我來幫您取。是這一件吧?”我迅速取出草莓果醬,向她問道。
“謝謝。”婦人微笑道。
我幫婦人把購物籃提到收銀台,今天的她也依舊邊掏錢包邊小聲說:
“這兒真是一點都沒變呀。”
其實今天這兒有一個人消失了呢。我并沒有告訴她,隻是回答了“謝謝”,便開始掃描商品。
面前這個客人的模樣,讓我聯想起十八年前,我第一次收銀時遇到的老婦人。那個老婦人也曾每日拄着拐杖來光顧小店,可不知從何時開始就不來了。不知是身體變差了呢,還是搬走了,我們都無從得知。
然而我卻切實地重複體驗着與那天相同的光景。從那天開始,我迎接過六千六百零七個相同的早晨。
我将雞蛋輕巧地裝進塑料袋中。與昨天賣的蛋完全相同,卻又不同。“顧客”在與昨天完全相同的塑料袋中裝進相同的筷子,接過相同的零錢,在相同的早晨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