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不喜歡歌手。
而這一個雖然尚未謀面,他已預感到比其同類更令人生厭。
門一推開,那人立即停住。
“首相大人!”他跪下來,喃喃道,“真是榮幸,真是榮幸。
”他是個秃頭,肚子活像水壺。
“大人。
”雪伊一見他便微笑。
他喜歡她的微笑,那是一種不假思索自然流露在她漂亮臉龐上的微笑。
她穿着紫色絲衣,圍了一條銀線腰帶,正好映襯烏黑的頭發和光潔白皙的肌膚。
“親愛的,”他喚她,“這是誰?”
歌手擡起頭。
“大家管我叫銀舌西蒙,大人。
我是個演員,歌手,說書人——”
“還是個大傻瓜,”提利昂替他說完。
“我進門時,你叫我什麼?”
“叫什麼?我是……”西蒙的銀舌似乎成了鉛舌。
“首相大人,我是說,真是榮幸……”
“聰明人就會假裝不認識我,這雖然騙不過我,但你總該試試。
現在,我該拿你怎麼辦呢?你知道我可愛的雪伊,你知道她住哪兒,你還知道我會在夜裡單獨造訪。
”
“大人!我發誓,決不告訴任何人……”
“至少這點我們有共識。
祝你晚安。
”說罷,提利昂帶雪伊上樓。
“這下我的歌手再也不會唱歌了呢,”她撒嬌道,“您把他的聲音全吓跑了。
”
“一點點恐懼,有助于他醞釀高音。
”
她關上卧室門。
“您不會傷害他,對不對?”她點燃一支薰香蠟燭,跪下來替他脫鞋。
“您不來的晚上,他的歌給我安慰。
”
“我當然希望每晚都能來,寶貝。
”他一邊說,她一邊替他按摩腳掌。
“他唱得怎樣?”
“不好也不壞,算是湊合吧。
”
提利昂掀開她的長袍,将臉埋進她的雙·乳。
即便整個城市像豬圈一樣發臭,她的胸前卻總是芳香。
“你喜歡就留着他,但要看緊,不許他在城裡亂晃,到酒館裡說三道四。
”
“他不會——”她剛開口,嘴巴就被提利昂的唇封住。
今天,話已經說得夠多,他隻想在雪伊雙股之間尋求那簡單甜蜜的歡愉。
至少在這兒,他受歡迎,他被需要。
事後,他把胳膊從她頭下抽出,穿上外衣,走到花園。
半個月亮照得果樹的葉子銀光閃閃,亦倒映在石頭浴池的水面上,波光蕩漾。
提利昂徑自在水邊坐下,右邊某處,一隻蟋蟀啾啾嗚叫,此情此景,真令人舒适自在。
好平靜啊,他心想,但能維持多久呢?
一陣臭氣突然襲來,他轉過頭。
雪伊站在門邊,穿着他送的銀袍。
我愛上一位白如冬雪的少女,月光映在她的耳鬓。
在她身後,有一個胖胖的乞丐,穿着打補丁的肮髒袍子,光腳上裹了層泥,脖子上用皮繩挂了個碗,就像修士佩戴水晶一樣。
他身上的味道足以嗆死一隻老鼠。
“瓦裡斯大人來見你,”雪伊宣布。
乞丐朝她驚愕地眨眨眼。
提利昂大笑,“真想不到,連我都沒認出,你怎麼知道的?”
她聳聳肩,“他還是他。
隻是穿着不同。
”
“不止如此,模樣、氣味、走路方式通通都不一樣,”提利昂道。
“大多數男人都會上當。
”
“或許大多數女人也會,但妓女不同。
身為妓女,得學會認人不認衣服,否則遲早會橫死街頭。
”
瓦裡斯腳上的傷疤是假的,臉上受傷的表情卻不是僞裝。
提利昂不禁咯咯笑道:“雪伊,給我們拿點紅酒好嗎?”他恐怕得喝一杯,太監深更半夜來訪,準沒什麼好事。
“深夜打擾,個中緣由我簡直不敢相告,大人,”等雪伊離開後,瓦裡斯開口。
“我帶來了可怕的消息。
”
“你以後改穿黑羽大衣得了,瓦裡斯,你跟烏鴉一樣不是好兆頭。
”提利昂笨拙地起身,有些不敢往下問。
“是詹姆?”如果他們傷害了他,我決不放過他們。
“不,大人,是另一件事。
科塔奈·龐洛斯爵士死了。
風息堡已向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打開了大門。
”
沮喪驅散了提利昂腦中所有思緒。
雪伊拿着紅酒回來,他啜了一口,反手便将杯子擲出,摔在房牆上爆裂開來。
她舉手遮擋碎片。
紅酒沿着石牆流淌,好似許多長長的指頭,在月光下呈現黑色。
“他混蛋!”提利昂破口大罵。
瓦裡斯微微一笑,露出滿嘴爛牙。
“誰混蛋,大人?科塔奈爵士還是史坦尼斯大人?”
“他們倆都是。
”風息堡固若金湯,原本估計可堅守半年甚至更長……讓父親有足夠的時間對付羅柏·史塔克。
“這到底怎麼回事?”
瓦裡斯瞥了雪伊一眼。
“大人,我們非得拿這種恐怖血腥的故事來打擾您可愛的小姐睡眠麼?”
“貴族小姐會害怕,”雪伊說,“可我不會。
”
“你應該害怕,”提利昂告訴她。
“風息堡一旦陷落,史坦尼斯将立刻進軍君臨。
”他現在後悔把酒摔出去了。
“瓦裡斯大人,給我們一點時間,我馬上随你騎回城堡。
”
“我在馬廄等您。
”他鞠了一躬,腳步沉重地離開。
提利昂将雪伊拉過來,坐到身旁。
“你在這兒不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