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拿開,但仍不動聲色,隻以困盹含糊的聲音應了一聲:“什麼事?”等聽完了副官的報告,他才拿起帽子坐起身來。
“邊塞硝煙四起,北地春光無蹤啊!真是麻煩,尤裡安……”
楊習慣性地叫着尤裡安的名字,環視了一下四周,最後與菲列特利加的視線相迎。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舉起手來搔了搔頭上的黑發,然後站了起來,一面戴上帽子,一面帳然若失地喃喃自語着。
“我以為這個時候在那裡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才把他送出去的……。
”“他一定會平安無事回來的,因為他是一個才運兼備的幸運兒啊。
”
明白菲列特利加的話欠缺說服力的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可能是察覺到自己說出了公私混淆的話。
“有那麼多新兵,亞典波羅想必很為難,我們還是盡早趕去救援吧!”
他那憂心忡忡的表情和聲音,再怎麼掩飾也看得出來。
被稱為伊謝爾倫回廊的細長隧道狀的宇宙區域,就是帝國軍出現的空域。
一月二十二日,銀河帝國和自由行星同盟兩軍,偶然在此發生沖突而引發小規模戰争。
就戰略上來說,這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戰鬥。
這場戰争可以說是典型的遭遇戰,帝國軍和同盟軍雙方都沒想到會突然在此時此地遇上對方的艦隊。
體制互異的兩國,勢力範圍相沖突,争執的地點就在國境地帶,由于雙方都不承認彼此為對等的外交實體,從沒有正式劃分國界,所以其實國境隻是空名,實際上并不存在。
因此,這裡充滿了緊張、不安和敵意,是一處無音無形,危機四伏的漩渦圈,在這裡絕對看不到絲毫的和平迹象。
然而,有時候仍有所謂“緩沖地帶”的存在,因為無論敵我艦隊,在執行日常警戒任務時一般都會盡量避免和敵軍接觸,說是松懈也可以,但話說回來,即使是可能性極低的情況,也應當做好萬全的準備,因為人類無法永遠保持周密的注意力,意外的事件随時都可能發生。
尤裡安是單座式戰鬥艇斯巴達尼恩部隊中的一員,他穿着合身的制服,一邊側耳聆聽艦内的廣播,一邊在母艦的飛機庫中待命出擊。
“敵軍兵力推定:戰艦二○○到二五○艘、巡航艦四○○到五○○艘、驅逐艦約一○○○艘、宇宙母艦三○到四○艘。
”“敵人規模也不大嘛。
”尤裡安想。
話雖如此,但粗略算起來将領士兵加起來也有二十萬之衆,他們的生命和未來,都寄放在與宇宙真空隻一壁之隔的艦艙内。
在敵人裡面,也有人和自己一樣,是頭一次參加戰争的吧?尤裡安環視着身邊的駕駛員們,老兵們個個吊兒郎當,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與新兵們青一陣白一陣的神色相比,恰成對比。
也許老兵們是在虛張聲勢,故作輕松,但是可憐新兵們卻連虛張聲勢的餘地└也沒有。
“……敏茲中土!快點登上斯巴達尼恩!”
管制官的聲音通過耳機敲打耳膜,在新兵之中,尤裡安第一個被叫到。
“是!”尤裡安應了一聲,連忙跑到他那刻着三一六号碼的專用機上。
首先把記錄着姓名、DNA型态、血型(ABO式和MN式兩種)、指紋、聲音、軍籍号碼和軍階等資料的ID卡,插進擋風玻璃的一處,斯巴達尼恩的電腦會閱讀這些資料,再自動打開擋風玻璃,讓駕駛員進來。
在操縱座裡坐定後,系緊安全帶,戴上頭盔,電磁石會使頭盔與戰鬥服緊密地接合起來,頭盔有二道密碼與電腦直接聯系,傳達駕駛員的腦電波,如果腦電波與電腦記憶中的駕駛員腦電波有異,頭盔中會發射低輸出、高壓的電擊,立即緻人于昏迷狀态。
和孩提時代立體電視電影中看到的動作片不同,斯巴達尼恩絕對不會輕易被敵人奪去,而且一架斯巴達尼恩隻能由一位駕駛員操作。
截上頭盔的尤裡安,機靈敏捷地檢查機器和機内的裝備物品。
鹽的錠劑-這是在鹽化鈉的外層,包裹着一層粉紅色的糖衣所做成的;濃縮維他命的塑膠罐;蜂王漿與小麥蛋白的混合筒等等,均是足以維持生命一周之久的營養補給品組合。
機體發生龜裂時的瞬間凝固樹脂噴劑、信号彈、手控彈射器,以及鈣質注射藥品。
這是為預防人體在無重力狀态下喪失鈣後,無法藉由進食或吃藥予以補充而做的準備。
内容計有:即效性鎮痛劑、降低體溫的模拟冬眠劑、有機鍺劑、以及其它的醫療藥品、壓縮式注射器等等,全部組合成一套。
這一切隻有在沒有當場死亡的情況下,才派得上用場。
同盟軍在視士兵如同消耗品的作法下,口頭聲稱這些是尊重他們生命的最大表現,還特别廣為宣傳,隻是,這樣就能夠與美化為國捐軀之事并行不悖嗎?
自己的死亡,任何人都可以預知得到-尤裡安曾聽人這樣說過,是真的嗎?-少年半信半疑。
于是,他詢問曾經無數次飛越鬼門關的楊威利,楊的答覆是:“一次也沒死過的家夥,還大放厥詞的談論死亡,他的話可信嗎?”
楊這時的嚴厲語氣當然并非針對尤裡安,但尤裡安仍然面紅耳赤地快快離開了……。
“管制官,起飛準備全部完成,請發号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