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在服裝方面也好,在生活用品方面也好。
隻要是不讨厭的話,即使是便宜的東西也會非常滿足。
洗得褪了色的棉質襯衫仍然毫不在意地穿在身上。
例如買太陽眼鏡的時候,在聽過店員對産量有限的名牌作了将近三十分鐘的說明之後,卻還是買了平日所常見的批量生産的廉價品。
按他的說法,太陽眼鏡隻要是鏡片有上顔色就可以了。
買舊書的時候,也并不一定堅持說非得要買初版不可。
至于酒的話,也沒有那麼好的味覺可以品嘗出七六○年産與七六二年産的酒有何區别。
也就是說,他是一個對于物質享受并不是很在意的人。
吃飯的時候,雖然是常常都到高級軍官用的餐廳,不過卻是為了要享受與他人自由談話的樂趣才去的……。
就楊本身而言,對于這份用心的禮物,或許還是籍由菲列特利加的提醒才想出來的也說不定。
楊在自己并不擅長的領域,絕不會以借用他人的智慧為恥,因為這種狹窄的心胸是與他無緣的。
不過,基本上,楊所表現的應該就是來自父親所傳授的哲學吧。
也就是說“在自己能夠控制範圍内的金錢,可以保障自己擁有相當程度的自由”。
“……謝謝。
我一定不會随便浪費的,提督。
”
對現在這個時候來說,唯有接受才是回報對方好意的最佳方法。
“你當然是不會随便浪費,在覺得有必要的時候,需要多少你就用吧。
另外,是不是可以幫我把這樣東西交給比克古提督。
”
楊把剛寫好的親筆信親手交給尤裡安。
這封親筆信後來被視為是證明楊威利并不僅僅是一個戰術家,而且還是一涵蓋意義最廣的戰略家的最為重要的證明。
不過此時的尤裡安當然不可能會預測到這種程度,但也不需要特别叮囑便已明白這是一封非常重要的書信。
“我一定會直接交給他。
”“嗯,那就拜托你喽。
”
楊笑了,不過表情立即又嚴肅起來。
“知道嗎?尤裡安,不是為了什麼人,以後就是你自己的人生了。
凡事都要先想想對自己有什麼影響。
然後……”
楊正在努力思考接下來還有什麼話要說,不過語言的源泉在這個時候好像是暫時幹涸了的樣子,不久之後,隻說了一句毫無創意的話。
“小心不要生病了,好好保重自己。
”“提督您也要好好保重。
”
尤裡安拼命地壓抑住自己澎湃洶湧的感情。
“如果可以的話就少喝一些酒吧!還有,不吃水果和蔬菜是不行的喔。
”“哎呀,真是一個臨到出門還羅羅嗦嗦的家夥。
”
楊目不轉睛地抓住了尤裡安的手。
楊的手溫溫地、幹幹地,觸摸起來的感覺很好。
這樣的感覺到了很久以後,尤裡安仍然能夠很鮮明地回想起來。
尤裡安·敏茲和梅爾卡茲提督、舒奈德上尉,以及馬遜準尉一起登上了巡航艦塔那特斯Ⅲ号,離開了伊謝爾倫要塞。
那是在九月一日的上午。
當事者尤裡安以及梅爾卡茲,還有要塞上的主人楊,雖然都不是喜歡儀式典禮的人,不過還是舉行了一個規模可以稱得上是盛大的餞行儀式。
平常僅登台做“二秒演說”的楊司令官,這一次打破了慣例,發表了大約是平常一百倍時間的講話。
不過如果由一般常識來看的話,他在極短的時間内,重複了台詞“依照政府強烈的要求”達六次之多,令列席觀禮的人看出他心中有着些許的稚氣與任性。
即将遠行的人得由女性贈與花束,而将花束獻給尤裡安·敏茲-這位同盟史上最年輕的駐費沙武官-這個榮譽,落在年僅八歲的莎洛特·菲莉絲·卡介倫小姐的身上,于是人們拍手的聲音更響亮了。
關于這件事,有一段伊謝爾倫内部背地裡的傳聞,據說最初對于“贈與花束”這麼一件極為普通的事情,楊司令官與卡介倫事務總監兩個人倒是難得意見一緻地反對說“花束又不能吃”。
最後這件事之所以能夠安然地定案下來,還是因為聽夠了這些男人一些極不負責任的點子之後,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的一句話“對于這種事來說,某些形式是必要的,而且又不是什麼重大的形式”,對于這樣沉着穩靜的斷言,他們就無法再提反對意見了。
“那麼戰友們,在我們這個伊謝爾倫要塞裡,誰是最賢明的人呢?”
這一段在這麼一個愚昧的問題下畫下句點的傳聞,确實是讓人們的精神上獲得了某種調适,不過對于那些提供這些話題的當事者來說,氣氛或許就不是那麼愉快了。
卡介倫等人一緻認定将這個笑話傳播到全要塞的犯人,一定是先寇布少将或者是波布蘭少校當中的一人,或者兩個都是,不過當然并沒有什麼确實的證據。
雖然說逸聞本身的真實性就是令人懷疑的,不過在尤裡安臨行出發之際,楊和卡介倫令人意外地并沒有做什麼,反倒讓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是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在各方面安排的幹淨俐落。
或許正因為如此,刺激了像波布蘭之類的人的創作欲望,所以才産生了這種傳聞也有可能。
儀式結束之後,菲列特利加來到楊個人的辦公室裡一看,隻見黑發的年輕司令官随随便便地将兩隻腳架在桌子上,一隻手拿着酒杯,一副情緒很差的樣子,凝視着窗外那廣闊星海的一部分。
桌上有一瓶很明顯已經少了三分之一的白蘭地酒擺置于他的面前。
“提督……”
猶豫了一下之後,菲列特利加輕輕地把聲音提高了一些。
楊一回頭,滿臉像是少年惡作劇被逮到的表情。
但今天菲列特利加無法再提供任何意見,隻是輕柔地說:“已經走了。
”“嗯……”
對菲列特利加的話點頭的時候,楊把空了的酒杯放在桌子上,然後拿起了酒瓶,但是猶豫了一下後卻又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
他所顧慮的對方,是現在在場的人呢?或者是不在的人呢?菲列特利加并不明白。
“……下次見面的時候,大概又會長高許多了吧?”
楊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是一個不會落空的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