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選中自己而不是派特裡契夫,或許是尤裡安本身自大的想法,事實上尤裡安也不是完全沒有這樣的自覺,所以當他接觸到楊的視線時,尤裡安不禁漲紅了臉.但是楊隻是溫和地笑着,用手指在年輕人的臉頰上輕輕地彈了一下.
“笨蛋!我從以前就一直依賴着你到現在哪.從六年前你拖着比你的身體還要龐大的行李箱到我家來的時候,我就一直在依賴着你哪.”
“謝謝您,不過……”
“如果一旦我不能去的話,那麼當然就要請你代替我去.不過現在因為我在,所以就由我自己去,就這樣而已啊.”
“我明白了,無論如何,我等着您的好消息.請您多加小心.”
“嗯,啊!對了,尤裡安.”
“是,什麼事?”
楊仿佛刻意要壓低嗓門似地,尤裡安于是把耳朵靠過去.
“說正經的,卡介倫的女兒,還是先寇布的女兒,你喜歡哪一個,看你的決定怎麼樣,我也好先有個心理準備哪.”
“提督!”
尤裡安感覺到他的臉頰熱了起來,熱得令他自己都覺得意外.楊見了他的表情,卻反而有趣地吹起了笨拙的口哨.像現在這種時候,他倒挺适合做先寇布還有波布蘭的上司.逗弄完年輕人之後,楊來到妻子的病房探望.卡介倫夫人還有她的兩個女兒正巧在菲列特利加的身邊照顧她,莎洛特.菲利絲正在為病人削蘋果,看她拿水果刀的手法,大概可以和菲列特利加一較高下吧.
“菲列特利加,我去會一會宇宙第一的美男子,大概兩個星期左右就回來了.”
“你要小心喔,啊,等一下,你的頭發亂了.”
“沒關系啦,這種小事.”
“不行的,因為你即将要去見宇宙第二的美男子呀.”
菲列特利加于是拿起床邊小桌上的梳子,熟練地幫楊梳着頭發.卡介倫夫人若無其事地将臉朝向别處.
楊還是像平常一樣在妻子熱烘烘的臉頰上留下了一個笨拙的吻,和卡介倫夫人和兩名女兒打了招呼之後,便走出了病房.
尤裡安正提着楊的手提箱,在走廊底下等着.門一關上的時候莎洛特.菲利絲好像深受感動而且覺得有趣似地用手指頭敲着母親的膝蓋.
“咦?媽媽,爸爸跟媽媽也曾那樣做嗎?”
卡介倫夫人用眼尾稍微看了菲列特利加一眼之後,便從容大方地回答說.
“當然有啊!”
“可是現在為什麼不這麼做了呢?”
“莎洛特.菲利絲,你一年級學過的功課,到了四年級就不想再學了對不對,這也是一樣的啊.”
就這樣,尤裡安與楊分離了.他的胸中仍然有着淡淡不安的陰影,但是他同樣也不認為皇帝萊因哈特會采取任何卑劣的手段,于是信賴感便掩蓋了不安.但是日後尤裡安卻因此多麼地懊惱和悔恨呀!因為此時的他隻是一直注視着萊因哈特這個太陽,卻忽略了還有其他恒星的存在.
過去曾經是費沙獨立商人的波利斯.高尼夫,此時好不容易終于到達了能夠伊謝爾倫要塞通訊的宇宙區域,這已經是楊離開要塞後的第三天了.先前他接受楊的委托,在舊同盟領地和費沙方面四處奔走,以便收集情報和軍事費用.之後他更躲過帝國的搜索網,封鎖通訊秘密航駛貨船來到這裡,剛好錯過三十個小時前行駛過的瑞達II号.可以和伊謝爾倫要塞通信之後,波利斯.高尼夫開口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我要見楊!楊還活着嗎?”
“你這家夥開玩笑的水準真是夠低級,這一次更低到海溝底去了.偏巧死神好像是度假旅行去了,我們元帥可是逍遙自在地活着呢!”
出現在通信螢幕上的波布蘭,用嫌惡的口氣罵着對方,不過他的表情卻在一瞬間全變了,速度快得要用極小的砂漏才能量得出來.從波利斯.高尼夫那兒乘着不吉利的羽翼傳過來的情報叫伊謝爾倫要塞的幹部群,腦裡立刻閃爍起赤紅的警燈,“神之角笛”的警報聲将他們的腦袋震得轟隆作響.因為亞姆立劄的失敗者安德魯.霍克為了要策畫暗殺楊的陰謀,已經從精神病院裡逃脫了.
亞典波羅憤怒地将黑色扁帽用力地甩在地上,激動地大吼.
“安德魯.霍克那個白癡,四年前在亞姆立劄星域殺了二千萬人,難道還不夠嗎?還不夠的話,怎麼不幹脆把他自己也給殺了,他自己死了也可以對文明與環境有幫助啊!”
“這對那個家夥來說,可是他一生中的大事業哪!”先寇布的聲音,像煮過頭的咖啡一樣地陰沉.
“那家夥一心一意地想要淩駕楊威利,如果不能在實績上求得勝利,就把競争的對手給殺掉,他竟然已經到了這種心态.”
尤裡安感到一股惡寒,好像故障了的電梯似的,正沿着他的脊椎上上下下.安德魯.霍克脫逃成功了,他是靠着自己的力量脫逃的嗎?應該是有誰、有哪個人幫助他脫逃的才是.這一切應該不隻是一個狂人的恣意妄行,背後一定有什麼極其惡毒辛辣的陰謀地進行着,而霍克隻不過是一個正在走鋼索,而且一開始就被設計好要從鋼索上掉下來的表演者…….
“立刻把楊提督追回來.此事十萬火急,人數過多恐怕會招緻帝國之懷疑,派一部分人去即可.”
先寇布當機立斷,挑選了尤裡安及以下的同行者.
就這樣,在高尼夫帶來的情報所造成的混亂尚未完全收拾的情況下,尤裡西斯号立即率領着另外五艘艦艇從伊謝爾倫出發,想要把楊給追回來.留下來的混亂場面就交給卡介倫來收拾了,其中令他最感到困難的就是不要讓病床上的楊夫人知道這件事.盡管他也是自由行星同盟軍曆史上屈指可數的有能官吏之一,但是這件事卻對他造成了不少難題.
III
原本不管怎麼說,一直像是半流體似地停滞不動的事态,此時竟然開始急遽地流動起來了.方向雖然相同,但是流動的方式,卻不見得有秩序.
“每個人都期待和平,但必須是要在我方主導之下的和平.所有人為了這一個共同的目的,各自要求屬于自己的勝利.”
後世的曆史學家這麼說道.以一般理論而言,這樣的說法應該是正确的,但是以楊立場來講,楊并沒有固執于已方的主導權,所以就這一點來說,楊與萊因哈特之間的會談,應該可以得出一此具有建設性的成果.或許更貼切地說,在會談當中如果沒有達成相互理解或妥協的話,那麼就隻剩下一條通往潰滅的坎坷道路,而在這條路上,支持着他們走向終點的精神食糧就是彼此的憎惡.
如果楊現在死于暗殺者的手裡,那麼對民主共和政治來說,就連那條唯一的坎柯道路都要封閉起來了.民主共和政治應該是安德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