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環球流浪
月月大多數時間生活在北京,她極為随和,愛開玩笑,不笑不說話。
她喜歡盤着兩條大長腿坐着,塞着耳機,手裡掐着麻花,開開心心地和人嘻嘻哈哈。
她指甲剪得極短,不塗指甲油,無論冬夏,袖子永遠挽到肘部,左臂上有明顯的三條疤:一條是因為在南亞被搶劫,一條是因為在中美洲也被搶劫,還有一條是因為在北京被搶劫。
她并不怎麼忌諱露出傷疤,這和其他的女生不太一樣。
我們認識的時間長了以後,我發現在一衆兄弟裡,月月是最爽氣的一個。
我每次到北京,電話一通,她就會開着她的小破車跑來管我飯,約好了幾點就會幾點出現,仿佛北京的交通擁堵完全不存在一樣,我沒見過比她更守時的女人。
她是個極會體諒旁人的人,一起吃飯的人裡間或有一些生活窘迫的窮朋友,她從不會冷落了人家,不會讓人家感覺到一點兒的不自在。
我不是個多麼成熟的男人,言行舉止時常有些桀骜,她包容之餘向來都是直言不諱地鞭撻,算是個難得的诤友。
她有段時間兼職當買手,經常跑去首爾掃貨,我半夜給她打電話,絮絮叨叨說自己的煩心事兒,她頂着國際長途加跨國漫遊陪我煲電話粥,我一打一兩個小時,她也不會不耐煩。
我那時和最好的朋友合夥開店,自以為真心相待必得善果,故而不設防,未曾想終究為兄弟阋于牆的狀況傷透了心。
難過時,她是唯一一個懂得如何寬慰我的女性朋友,我難過時喜歡沉默,她就在電話那頭陪着我沉默,隔着千山萬水地陪我沉默。
衆多浪蕩江湖的朋友中,我最喜歡聽月月給我講她以前的故事。
月月十七歲開始獨自旅行,兩年走完了大半個中國。
1999年,她開始浪迹歐美大陸,十幾年來獨自旅居過20多個國家、100多座城市,
然後她回到北京,開了一家小小的服裝店,箪食瓢飲在市井小巷。
從北回歸線到南回歸線,她的故事散落在大半個地球上,她曾突發奇想地跳上最晚一班“伊麗莎白”号渡輪去維多利亞島看郁金香,整個Buchi花園隻有她和滿坑滿谷的郁金香,她對着花兒哼《花仙子》,沒有風,面前的花兒忽然翼動了一下葉片兒,吓得她立起一身寒毛。
她跑去大溫哥華北部山區專程偶遇山熊,洗出來的照片上熊眼裡有像兩個燈泡一樣的奇異光斑。
她還曾偶遇過一隻有性格的鹿,那頭雄鹿突然跳上公路,被她的車蹭了一下,雄鹿氣憤地瞪着她,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罵罵咧咧。
她剛拿到北美駕照,就敢獨自開車走1号公路,東西貫穿加美。
她借來一輛比她爸爸年齡還大的車,她在加油站吃特價餐,住不起汽車旅館就睡在車裡,車載音響裡放了一路評劇。
走過得克薩斯州看見路邊出現無限速的路标後,油門幾乎被踩到底,她開了一個多小時也沒碰到一個人。
終于,在近黃昏的時候看到了一座飄着煙的房子,門口有巨大的貓王照片。
她走進這個酒吧不到十秒,就被一衆五十多歲的牛仔大叔們舉過頭頂大喊:“Oh!Chinesegirl!”這些大叔們頭上都戴一頂牛仔帽,胡須粗糙整齊,眼神粗犷原始而溫柔。
她給大叔們唱評劇:“愛花的人,惜花護花把花養,恨花的人罵花厭花把花傷。
牡丹本是花中王,花中的君子壓群芳,百花相比無顔色,他偏說牡丹雖美花不香。
玫瑰花開香又美,他又說玫瑰有刺紮得
慌……”
大叔們舉着杯子為她幹杯,喊:“Good!”茅山後裔小說
她糾正人家,教一幫牛仔大叔喊北京話:“巨牛逼!”
她教老外北京話應該很有一套。
有一年,她旅居新加坡,為了糊口給《聯合早報》撰稿,為了掙出下一程的旅費,兼職教富有的華裔後代中文。
那刁鑽調皮的孩子每天被她罵哭,卻在多年後專程來北京看望她,被她培訓出來的北京口音一點兒也沒遺忘。
月月是個生存能力極強的女人。
她說,紐約的雪比咱北京城厚得遠了去了。
最落魄的時候,穿着一條單褲流浪在深夜大雪紛飛的紐約,風大得能把人吹走,而徹骨的寒冷會諷刺般地讓靈魂沉靜,沉靜得沒有了呼吸,沉靜到無法思索高樓廣廈下自己有多麼渺小。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