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你毀的,我這輩子就是被你毀的,你幾乎要了我的命,你幾乎要了我的命。
”我每次見我大舅,他要麼是見我的第一句話,要麼是最後一句,為我設計未來:“小子,亂世從軍,甯世從商,像我一樣。
”
我拿一包葵花子,加入王大師兄的嚼嗑活動,我問他:“王大吃,我要算命。
”
“我王大師隻算姻緣,不算仕途。
”
“那就算姻緣。
”
“男的不管算,女的,手長得細膩,指甲塗得好,胳膊白,好摸好看,免費算。
”
“我送你了瓜子啊。
”
“好,破例。
你會娶一個女子為妻。
”
“廢話。
我應該娶一個什麼樣的啊?”
“娶一個有意思的,醫學這麼發達,人活得越來越長,要是娶一個沒意思的,還不如一個人呆着,或者早死算了。
”
“我熱愛婦女怎麼辦?是否不适合婚姻?”
“你是渴望理解。
你命裡沒有桃花。
你這種放不下的,被小姑娘看一眼、摸小姑娘一下手要紀念半輩子,寫好幾首詩才能心情平靜,如何熱愛婦女?”
“奶大重要不重要?”
“你認為重要就重要,你認為奶大有意思,奶大就有意思。
”
“奶大的跟了别人,怎麼辦啊?”
“搶啊。
”
“要是奶大的跟的是我爸,怎麼搶啊?”
“找你媽啊。
”
“要是搶不過呢?”
“哭啊。
”
“搶了之後要是發現,奶大沒意思呢?”
“海南鳳凰飯。
”
“我将來該做什麼啊?”
“不知道。
”
“算命的不能說不知道。
”
“你要得太多,有能力,沒特點,所以不知道。
”
“大師用天眼再看。
”
“三步之外,看不清楚。
下一步,比較明确,去美國。
”
“嗯。
怎麼去啊?”
“考試、做實驗發文章、申請學校、辦簽證、買機票。
”
“做什麼實驗容易發文章?”
“婦科腫瘤,腫瘤發生。
生長調控通路上找兩三個基因,找五六十例卵巢癌患者,在RNA水平、DNA水平、腫瘤細胞水平、腫瘤組織水平、大體臨床特征水平上(什麼腹水啊、淋巴轉移啊、複發啊、預後啊、手術後生存年數啊),用原位雜交、免疫組化、流式細胞儀之類分别收集資料,不同排列組合,分别比較,發表五六篇中華系列文章,沒有問題。
”
“做什麼實驗能産生實際作用?讓人類更接近真理?”
“醫學到現在,感冒都不知道如何治呢。
分開雞和鳳凰容易,分開生死,你試試看。
知道我的醫學三大定律嗎?”
“不知道。
我不問,你會不會也一定要我聽呢?”
“是的。
第一,不要怪病人為什麼得病。
第二,絕大多數病能自己好。
第三,那些自己好不了的通常非常難治。
”
我坐在婦科腫瘤實驗室裡,思考生和死,沿着EGF-EGFR-C-MYC這條通路,越看,越覺得生和死本來就是一件事兒。
腫瘤實驗室在仁和醫院老樓。
老樓和B大一樣,紐約設計師設計的中式洋樓,都屬于文物保護單位。
原址是豫王府,洛克菲勒投錢翻蓋,綠琉璃瓦、漢白玉台階、歇山頂、四合成院,十九世紀以來,北京唯一一個比例合适的大屋頂。
屋頂下是現代化的西式醫院,寬樓道,頂子高,躺着病人的平車迎面對跑,周圍站滿醫生護士,挂滿輸液瓶子,不用減速躲閃。
老樓八十多年了,比五年前蓋的新樓還新。
屋外下雨的時候,新樓樓道裡滲水,屋頂掉皮,需要打傘。
最近有個小護士在新樓樓道裡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