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腫瘤,再怎麼學好像也治不好。
氣場不好,最近狂吃東西,還是掉肉。
學完MBA,公司實在不行了,你和老闆說,咱們關門再開一家吧。
做卵巢癌,我總不能和董阿姨說,這輩子就算了,下輩子再說吧。
”
“我聽人說你在神經内科查房時的事迹了,病人家屬告到醫務處了,你就管不住自己嘴啊?”兩個星期前,我跟着神經内科教授下午查特需病房,一個銀行高管腦中風恢複中,傳說貪了好幾紙箱子現金,等中風恢複到一定程度後就去交待問題。
查房時,他老婆,女兒都在,在一邊恭敬地旁聽,教授指着他女兒問,你知道她是誰嗎?高管搖頭。
教授指着他老婆問,你知道她是誰嗎?高管搖頭。
我從白大衣口袋裡掏出十塊人民币,在他眼前一晃,問,你知道這是誰嗎?高管眼睛晶晶亮,說,十塊錢,但是不是我拿的。
“我求知欲強啊。
再說了,家屬有什麼好告的?我有創意性地檢查病人病情恢複程度,有什麼錯。
”
“你和你女友還在一起嗎?”
“分了一年多了。
”
“這樣最好。
”
“怎麼了?”
“沒怎麼。
”
“怎麼了?”
“你前女友太活躍的,不再是你女友也挺好的。
”
“到底怎麼了?”
“前幾個月,在長城飯店開國際學術會議,我也去了,她是主持,認識了一個五十多歲美國教授,第一天就一夜未歸,第二天早上才回來,不僅她飯店同屋的人知道,大家都知道。
中方會議主席非常生氣,上屆會議,這個美國老教授就騙走了一個中國女生。
中方會議主席還讓她女兒和你前女友談了次話,估計沒什麼作用。
我還以為她還是你女友,一直沒想好要不要和你說,現在既然不是你女友了,你知道也無妨。
”
煙抽完了,麻醉師姐又回手術室,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幾乎連續站了十三個小時,覺得累極了,掙紮回宿舍,沒力氣吃東西,倒頭就睡了。
次日,早上沒課,也沒排手術,我被東邊窗戶的太陽烤醒,從前一天晚上八點到第二天九點,我整整睡了十三個小時。
我想了想,抑制住好奇心,沒有聯系我女友,我能想象她會說什麼,她一定有她的說法,一定解釋得似通非通。
我也沒權力問,我也不想我的世界更加混沌不清,我反複告訴自己,所謂事實真相和我沒關系,無論真相如何,都可以理解。
我頭發暈,覺得晦氣,身上發粘,我想洗個熱水澡。
水房沒熱水,胡大爺說,你起晚了,天兒太熱了,熱水都被其他臭小子早上沖澡用光了,我正在燒新的。
我說,我去樓下澡堂子。
胡大爺說,别去了,這幾天使的人太多,不知道哪塊兒壞了,冷水和熱水都出不來。
不能去晚上常去的醫院廁所去洗,大白天,太容易被人撞見。
我想了想,到東單路口打了個面的,去柳青在燕莎的公寓,她那裡,二十四小時熱水。
柳青的公寓大堂冷氣很足,我腦子稍稍清爽了一點。
我來的次數不多,鑰匙用得非常笨拙。
我推開門,陽光刺眼,大捆大捆地從落地窗投射到客廳裡。
客廳裡,除了躺了三個随形皮沙發,還有柳青。
柳青一絲不挂,身體很白,很卷曲,很柔軟,眼睛微微閉合,身上除了蓋了北京盛夏十點多的陽光,還蓋了一個一絲不挂的白種裸·體男人。
那個男人也很白,毛發在陽光下是金色的。
我把房門鑰匙扔在地闆上,我反手關上門,我跑下樓梯,跑出公寓,我把摩托羅拉漢顯呼機扔進亮馬河。
想着過去的這三天,我坐在東單三條,坐在北京一九九七年夏天最熱的一個夜晚,我感覺寒冷。
晚上十一點多,小紅抱着大本的醫書和水杯進來,穿的是那條著名的印花連褲襪,黑底,網眼,暗紅牡丹花,上面套那件著名的長襯衫,絲質,豹子皮紋,裡面的皮肉骨相隐約可見。
還是香的,濃香。
我點了一下頭,沒張口問,怎麼沒在小白有空調的飯店房間看書,跑到這兒出汗。
小紅在我正前面的位子停下,把醫書和水杯放在桌子上,坐下去之前,轉身打量我,問:“怎麼了?沒見過你這個樣子,臉色這麼難看,怪可憐的。
”
“沒事兒。
隻是挺煩的。
你怎麼沒和小白在飯店呆着?天兒這麼熱。
”
“他一直狂睡,我想自己看看書。
你是不是寫了個關于聯網打遊戲的文章,要以兩個人的名義發表?”
“是啊,寫了一個叫《構架個人遊戲網絡》的文章。
《大衆軟件》定了下期發表,編輯說這篇是說這事兒的第一篇,屬了我和小白的名字,畢竟好些網絡設置和遊戲試玩是我和小白一起搞的。
”
“小白這幾天,天天去報攤去看新的一期《大衆軟件》來沒來,我說不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