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明看過《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她深知一個小女孩在路上跟不認識的人搭讪是不對的,而且這個時候,跟任何一個人她都沒有談話的興趣。
桔年姑姑說過,如果你不打算搭理一個人,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當作地球上沒有這個人存在,當他是隐形人,當他是水蒸氣。
非明也打算這樣做,但是她的段數遠不如桔年那麼高。
當那個“水蒸氣”在她身子斜後方輕輕笑起來之後,她終于忍不住扭頭好奇地看了一眼。
看清來人的那一瞬間,非明揉了揉眼睛,在她确認來的人并不是她看花了眼之後,一種說完慌就被人捉包的羞愧感湧上心頭,就好像她剛剛振振有詞地說張麗被媽媽打得上不了學了,張麗就神采飛揚地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她微窘地把雙手置于身後,看着這個昨天被她指鹿為馬地說成是爸爸的人慢慢靠近她,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當然,非明根本不會看出來,韓述在心裡也想過一千回,面對這個有可能跟自己血脈相承的陌生女孩,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呢。
“我打賭你昨天早上在你家門口見過我,你躲在窗簾後面是麼?”韓述半蹲了下來,試圖讓視線與這個女孩子平行,他其實不是很清楚十歲左右的孩子應該是什麼模樣,但是下意識地覺得這個小女孩稍嫌瘦弱了一些,假如她長在一個父母雙全的健康家庭,也許應該比現在要茁壯一些。
他果然看到我在偷看,那麼肯定也知道我拿他來欺騙别的同學!非明的臉慢慢紅了,雙手緊緊捏着身後的羽毛球拍,嘴裡卻還弱弱地反駁了一句,“我不是偷看,就……就看了一眼,姑姑也知道的。
”
“你媽,不,我是說你姑姑有沒有對你說起我是誰?”韓述其實想知道的是,謝桔年會怎麼跟這個孩子解釋昨天早上的事情,但是他又覺得自己在意這個問題好像有些可笑,幸虧對方隻是個小孩子。
非明回想了一會,“姑姑說你就是一個人。
”
韓述的笑容有些僵,對謝桔年腹诽一萬次。
這個女人,她就會糊弄小孩子,他當然是個人――難道,在她看來,他就隻是個會自立行走的人類,僅此而已?
“你姑姑還說了我什麼?”他繼續笑眯眯地問。
非明搖頭,打死她也不會主動說出來,姑姑還說了,“他不是你爸爸。
”
“真的沒有?”韓述心裡不是滋味,不過謝桔年至少也沒有在孩子面前說他是壞人啊,于是他厚着臉皮打蛇随棍上,“其實是這樣的,我是你姑姑以前的朋友。
”
但是韓述沒有想到現在的小朋友警惕性這麼高。
“你是我姑姑的朋友?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那我問你,我姑姑是什麼血型什麼星座的,她最喜歡的顔色是什麼,最愛吃什麼水果,最喜歡看什麼電視劇?”
韓述當然不肯承認自己對這些問題一無所知,說服一個小孩子,他自信還是可以的。
“我跟你姑姑很多年都沒有見面了,所以你沒有見過我。
我們以前認識的時候,也不興星座血型這一套啊。
”
“騙人,姑姑說她從小都很會看星座——”
“咳咳,我知道她的名字啊,你姑姑叫謝桔年。
”他搜腸刮肚,對于謝桔年,他又知道寫什麼呢,“你姑姑是市七中畢業的,我跟她一個學校同年級,你的羽毛球是她教的是吧,以前我們在一起打過球。
”
“我姑姑從來不打羽毛球。
”
“咳咳,你外公原來是市檢察院的司機這總沒錯吧。
”
“外公?我沒有外公。
”
“我是說你姑姑的爸爸。
”
“哦,你說我公公啊,我就見過一次,姑姑說,公公是在家門口下象棋的。
”
韓述覺得自己有必要使出殺手锏了,雖然他從沒有想過自己無奈地使出這一招。
他掏出自己的檢徽,“你看,叔叔是個檢察官,人民檢察官是不會騙人的。
”
非明狐疑地把天安門和五角星圖案的徽章拿在手裡,“檢察官是幹什麼的。
”
“檢察官……檢察官是監督和審查壞人的。
”韓述不知道孩子能不能理解。
沒想到那檢徽在非明手裡忽然變得燙手一般,她飛快地把它塞還給韓述,眼裡流露出些許驚恐,“我姑姑不是壞人,她已經改過自新了,她不會再幹壞事的。
”
韓述感到了重重的挫敗感,孩子對桔年的過往也有所知覺并且為之不安的事實也讓他心裡一酸,他垂下了頭,用雙手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頰。
他以為這個根本就不相信他的孩子會離開,但是當他放下自己的手,小女孩站在他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