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一個個昨天被撕掉。
聽說,弟弟終于在某個鄉下出生了,爸爸媽媽如願以償,桔年還沒機會去看一看,不知道媽媽現在怎麼樣了。
爸爸來過幾次,塞給姑媽生活費,每回還留下幾斤蘋果,然後就走了。
大人們都是忙碌的,姑媽也顧不上桔年什麼了,也是,桔年太安靜安分了,不會搗蛋,也不會撒嬌,是個存在感很低的孩子。
姑媽姑丈不怎麼過問她的學習,也輔導不了,至于孩子在想什麼,這并不重要。
每日所說的幾句話無非關于生活起居。
“吃了嗎?”
“飯做好了嗎?”
“睡覺吧。
”
這樣也好。
姑媽姑丈不在家,桔年也許更輕松一些。
姑媽唠叨,姑丈的臉色永遠難看,他們湊在一起總是吵架,第二天又一前一後推着水果車出門,好像之前的争吵并不存在。
唯一讓桔年困擾的是姑媽的大嗓門。
姑媽喜歡在鄰居街坊面前,領着桔年,一遍一遍重複着這孩子父母怎麼顧不上她,自己又怎麼幫了弟弟一個大忙,養一個孩子是多麼不容易,言下之意,自己兩口子是多麼的厚道。
非得街坊們都說:“老劉他家的,你們真是好人,這孩子遇到你們是享了福。
”姑媽才肯滿意地結束。
住附近的大嬸們總喜歡問,“桔年,長大了會不會報答姑媽?”
迫于“民意”,桔年得一次次地回答:“會的,我長大後要報答姑媽和姑丈。
”
她感激姑媽一家,但是說這些讓她難為情。
爸爸給的生活費都在姑媽那兒,桔年是一分錢都沒有的。
她在長身體的時候,衣服很快就不合身了,每當她拽着短短的衣角,迫不得已地告訴姑媽,姑媽也會給她買新衣裳。
但衣裳買回來之後,姑媽又會周而複始地在大家面前說:“這孩子不知道花了多少錢。
可我也不能苦了她啊,衣服總要穿吧,誰叫我隻有一個弟弟呢?”
姑媽的嘴就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擴音器。
音量大,内容豐富。
什麼都可以成為她的談資。
“我們家桔年啊,小時候營養跟不上,小學快畢業了,身闆跟7、8歲似的。
别人家的女孩子這個年紀‘那個’都來了,我們家這個,還沒發育。
”
“小小年紀,就已經知道花錢了。
這孩子,不愁吃不愁穿,那天還問我要零花錢來着,好像她爸爸給了我多少好處似的。
”
“看書看書,就知道看書,别的都不會。
女孩子家家,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雜書,早晚學的不正經。
”
說這些,姑媽也并不是真的厭煩桔年,她做了好事,所以需要對大家傾訴,孩子一些無關痛癢的小毛病,會讓街坊的交談内容變得更為豐富。
當然,這些都無損于她撫養了桔年這個事實,也無損于她是個好人這個事實。
桔年是念着姑媽的好的,但是她同時又讨厭姑媽,在這點上,她不是個好孩子。
她想,等自己長大了,就報答姑媽,給姑媽很多很多的錢,但一定要離姑媽遠遠的!
巫雨,桔年心裡更願意叫他小和尚。
可她一次也沒有叫出口。
姑媽和姑丈都不喜歡巫雨,桔年隻能跟他保持着距離。
巫雨上學晚,雖說比桔年大一歲,在學校裡居然是同班。
每天在同一個教室裡活動,桔年和巫雨可以說是班上最沉默的孩子。
隻不過桔年的沉默帶着女孩子的文秀,可巫雨的沉默卻是我行我素,特立獨行。
他的與衆不同并不是張狂的,暴虐的,一如人們想象中的殺人犯的兒子,而是靜靜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他奇怪的光頭,比如他非要坐在教室最後一排角落的位置,比如他會一個人對着螞蟻窩看上很久很久,比如放學他總是一個人繞小路回家。
桔年還有些小夥伴,即使不熱絡,可總不至于像個異類。
不過回家的路上她也沒有别的伴,整整三年,從小學三年級到小學畢業,總是她背着書包孤零零地往姑媽家走,巫雨在前頭十幾步或者後邊十幾步晃晃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