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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第三十七章 惟一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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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陋.貪婪和陷阱,依然感到無所适從。

     巫雨捂着眼睛笑了一聲,“他當然能證明,不是還有證人嗎?你姑丈還有另一個街坊,都指着天說親眼看到我爸爸在上面簽的字,隻不過這十幾年來,他看我和奶奶孤兒寡老的,沒好意思提,這一次買房子也是為了救我的急,他隻差我八千尾款,我反欠他一萬塊,見我可憐,那兩千就算了。

    桔年,你信嗎,他還真是個大慈大悲的人。

    ” “太不要臉了。

    ”桔年後悔自己更多惡毒的詞彙,然而任何的咒罵加諸于林恒貴身上她都不覺得過分。

    “難道,難道就沒有别的方法了?即使他找了人證明,法律也沒有規定夫債子還啊,我們……我們告他去!” 她抖着聲音說完這些,自己也不能夠說服自己。

     告他,拿什麼告?他們有的隻是一條命,和在污濁中苦守着純淨的靈魂,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但那些他們擁有者的東西是多麼不堪一擊,如同白玉在頑石前的薄脆,如同白練在染缸面前無能為力。

    他們想不出辦法,沒有人會相信一個殺人犯的兒子。

    關于這一點,他們自己知道,林恒貴也知道。

     桔年已經想不出自己還能再說什麼,她扳開巫雨覆在臉上的手,輕輕觸了他嘴角的傷,“痛嗎?” 巫雨側過臉去說,“這一巴掌是我說那張欠條是假的時,你姑丈打的。

    我沒有跟他來硬的,你放心。

    ” 桔年閉上了眼睛,她放心,她很放心。

    然而悲傷是看不見的一把軟刀子,殺人于無形。

     和林恒貴關于房子的糾紛就這麼擱淺了下來,桔年一度非常擔心巫雨,但是他每日照常上班休息,再也不肯提起這件事,隻是工作益發賣力,人也越來越沉默。

     進入8月之後,随着高考成績的揭曉,第一批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如雪片紛紛到來。

    桔年的等待并不焦慮,她是七中文科考生最高分的獲得者,全市第二名,任何一所大學的門都樂意為她敞開。

     8月13日,郵遞員搖着自行車鈴铛把中國人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送到了謝家,那天早上,小小的巷子都沸騰了,大家都聽說謝家默默無聞的女兒是七中的文科狀元,考上了北京的重點大學法學院。

     “老謝,法學院出來的高材生将來是要做律師法官的,養了個出息的女兒比什麼都強,過幾年,好日子等着你們呐。

    ”街坊們如是說。

     謝茂華夫婦客套着:“小丫頭片子,今後還不知成什麼樣呢?考不上發愁,考上了也發愁,這到北京上大學的費用,也夠頭疼的了。

    ” 話是如此,謝茂華還是特意到街道買了兩大卷鞭炮在自家門前燃放。

    桔年倚在自己房間的小窗口,隔着玻璃看那些鞭炮粉身碎骨後灑落一地的紅,直到十一年以後,她都記得那一刻的喜氣和鬧騰,那是唯一一次屬于謝桔年的歡慶。

     下午,媽媽還在忙着給所有的親戚們打電話報喜,爸爸被朋友拉去喝酒談教女心得,桔年借口去看同學,從家裡出來,又往巫雨那跑。

    她隻想跟他分享這喜悅。

     巫雨不在家,床上的東西亂成一團,桔年嘀咕了一聲,一扭頭就看到了石榴盆栽下露出紙條的白色一角。

     桔年笑了,看來巫雨留言出門是相當地倉促,他也猜到了桔年會帶來好消息,所以特意提前為她慶賀? 她興沖沖地托起盆栽,抽出下面的紙條,迫不及待地單手展開。

     巫雨是個極懶寫字,拙于表達的人,平時留言不過寥寥數語,意思到了就行,這一回,桔年看到了一小段他的筆迹,不由得流露出驚訝之色。

     “桔年,我要走了。

    我沒有辦法。

    潔潔她竟然有了孩子,我不可能再把她留下。

    你一定會勸我,我知道。

    但是我生來就是個不自由的人,這也許是老天給我唯一一次走出去的機會。

    桔年,别為我擔心,一旦安頓好,我會第一個跟你聯系。

    ” 巫雨的字迹潦草,然而,桔年看懂了每一個字,卻看不懂上面的意思,抖了抖發皺的紙條,又重讀了一回。

     末了,紙條從她指尖落下,輕飄飄地,許久,才覆蓋在四分五裂的石榴盆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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