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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二章 鏡子的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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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去了少年時生澀别扭的他更是如此,風度翩翩,能言善辯,各個對年齡階段的女性殺傷力都不淺。

     在獄中,桔年拒絕了一切别人捎進來的物件,唯獨留下了羽毛球場上那張四個人的照片。

    那張照片陪伴她度過了那三年裡最陰暗的日日夜夜,照片的背面是韓述的筆記——“許我向你看,1997年”。

    這已經是那個男孩所能做的,最深切最無望的表達。

     桔年問過自己,面對韓述的糾纏,她是否心動過,一點點也罷。

     有嗎? 沒有嗎? 正值花季的少女,面對韓述那樣一個男孩的青睐,雖然他蠻不講理,雖然他胡攪蠻纏,可笑如斯,卻也純潔如斯。

    假如沒有小旅館那一夜的肮髒回憶和後來法庭上無邊的蒼涼,當桔年回憶起他,是否會帶着一絲笑意?而“許我向你看”,這不也正是她在心裡對小和尚默默念誦的一句話?韓述看着她,她卻看着小和尚,如何顧得上回頭?然而小和尚看的又是誰呢? 現在桔年倒是常常在非明入睡後凝視着這孩子的面容,她總是期待着從非明的臉上看到自己渴望着的影子,然而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并且,這失望随着孩子的漸漸長大而與日俱增。

     非明長得太像她的生母。

     她漂亮、好勝、易敢、執拗、虛榮。

     桔年沒有辦法從非明那裡找到似曾相識的熟悉,透過那張小小的臉蛋,倒是時候顯現出另一張美麗的容顔,那容顔的主人克制着眼裡的淚水,咬着牙說:說好了一起走,他答應過的,就不能改了! 遺傳的力量是多麼匪夷所思。

     作為一個犯人,最期待的時刻有兩個。

    一是上頭有人檢查或外來人員參觀,這時獄警就會讓大家放下手頭的活計,或看電視,或在操場上進行文體活動,或在圖書館看書,這時,檢查或參觀的人就會滿意的感歎:現在犯人的日子還真的挺人性化的。

    而囚犯們也确實因此偷得浮生半日閑。

    除此之外,就是探監。

    探監對于一個囚犯來說,是“期待又怕受傷害”的一件事,一方面,這以為着能和自己的親戚或是友人見上一面,在暗無天日的生涯裡,這是沙漠中的甘霖;然而,另一方面,伴随着探監而來的,常常是死亡、離異、分手的噩耗。

     三年裡,桔年并不期待别人的探視。

    爸媽是不會來的,她知道,她的所作所為讓謝茂華夫婦蒙上了畢生難以洗刷的奇恥大辱,說真的,要是爸媽真的出現在她面前,桔年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甯願做一隻鴕鳥,既然見面隻會讓大家感到難堪和痛苦,那還不如不見,就當她死了吧,也許在她爸媽心中,早已這麼認為。

     提出過探視桔年的有蔡檢查官、韓述的同學方志和,她甚至還收到過一張詭異的電彙,上面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額,獄警讓她簽字,讓監獄負責暫管,桔年沒有簽,也拒絕見以上的任何一個人。

    她唯獨接受了一次探視——在監獄的第二年,請求探視桔年的人,是陳潔潔。

     桔年一夜未眠。

    她不想見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可陳潔潔不一樣。

    抛開愛恨恩怨的原因,陳潔潔是見證了那段歲月的一部分。

    彼時桔年已經在牢裡700餘天,黑暗裡舊時種種恍若一夢,她無數次伸出手,抓到的隻是虛空,她需要陳潔潔活生生的在面前,證實那些經曆的真實存在。

    就像桔年曾經拿起過圖書室的剪刀,想要剪取那張四人照片的剩下兩人,隻剩下她和巫雨。

    但是她最終沒有這麼做,她剪不斷那些凝望的眼神,剪不斷看不見的地方緊緊相握的手,剪不斷照片背後千絲萬縷的糾纏。

     她想看一眼陳潔潔。

    因為很多時候,她恍然覺得,陳潔潔就是她,她就是陳潔潔,她們是鏡子裡的兩面,相悖,卻又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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