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喜歡看粵劇老片,你們聊。
”
他話是這麼說,人進到書房,拆着姑婆今天給他帶過來的包裹,眼睛卻從門隙裡悄然打量着客廳裡的女人。
姑婆說,“桔年啊,你也覺得悶吧,你們年輕人,都不愛這個了。
”
那個叫謝桔年的女人說道,“也不是,我小時候也聽過一些,現在都還記得一些。
”
“是嗎?”姑婆顯然驚喜。
“我記得最深的就是《禅院鐘聲》……”
“哦哦,那個我知道,我知道!”姑婆拍着大腿。
“……荒山悄靜依稀穩約傳來了夜半鐘,
鐘聲驚破夢更難成,
是誰令我愁難磬非莫磬……”
唐業靜靜聽這個女人伴着姑婆輕哼,那最是蕭瑟凄冷的調子,在她并不甜美的聲音裡,竟有種千帆過盡後雲淡風輕的況味。
“……情如泡影,鴛鴦夢,三生約,
何堪追認……”
唐業的雙手按在打開的包裹上。
她究竟是什麼人。
飯後,姑婆打算回老宅休息,唐業執意送老人回去,桔年說自己趕去另外一個地方辦事,不順路,送姑婆下樓,就要揮别。
姑婆坐進了唐業的黑色普桑内,桔年和他們道了再見。
“桔年啊,下次一起吃飯。
阿業說他不愛粵劇,小時候可是喜歡的,有幾段唱得也好,到時我讓他給你唱。
”姑婆看來跟她很是投緣。
“好啊,下次。
”桔年在車外俯身笑着點頭。
唐業定定看了她一會,不期然轉頭對姑婆說了句:“姑婆,等我一會,我跟她說幾句話。
”
姑婆笑道,“年輕人啊,還沒分開,就那麼黏乎了。
”
唐業下車,拉着桔年走到幾步開外,桔年顯得溫順,并沒有更多的反應。
“我姑婆拿過來的包裹裡的錢是你的?”他當初怕那兩個女人糾纏,跟交警交涉時一樣,留下了父親老宅的地址。
父親已逝去多年,隻有一個姑婆住在那裡,他隻是不時回去看看。
今天姑婆帶過來的牛皮紙包裹裡,不多不少,正好5000塊。
“錢不是我的,是你的。
那天事出無奈,但确實對不起你。
”桔年由衷地說。
唐業頓了頓,又問,“那今天我該付你多少錢,你說。
”他也是個不喜歡虧欠的人。
桔年貌似認真思索了一陣,說道:“你應該給我1450塊。
”
唐業一怔,但還是低頭去搜錢包。
桔年把1450塊拿在手裡,笑道:“沙發套的錢清了,貨既出門,概不退換。
”
他們也兩清了。
桔年感謝唐業給了自己一個償還的機會,假如你沒有這個機會,不管虧欠了什麼,那所謂的補償隻能是對方的負累。
她能還了,是幸運的。
“再見。
”桔年對唐業說。
再見再見,就是後會無期,再不相見。
“等等。
”唐業叫住她,問出困擾了自己好一陣的疑惑,“你怎麼可能知道我的生日。
”
桔年笑笑,“猜的。
”
見唐業不信,她又補充了最為關鍵的一點。
“望風亭大暑對風眠。
”
大暑即7月23或24号,一年中最酷熱的一天。
雖然她不知道某個生日的那天,這個男人有過什麼回憶,但她記得石榴樹下流淚縷刻的自己。
也許她和這個男人一樣,有着相同的嗜好,他們喜歡把珍貴的東西深深縷刻。
假如有一天,老到記憶都模糊了,還有木紋代他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