輩,桔年不是沒有見識過,她知道這慈祥不是為着她。
别人把話說開了,她反倒更覺得坦然了一些。
笑笑說道:“我并不是什麼善良的女孩子,蔡檢察官貴人多忘事?善良的人又怎麼會在牢中過了幾年。
”
桔年這幾句話柔聲細語,說得并不咄咄逼人,蔡檢卻覺得臉上被掴了一掌,那些策略,那些溫情的面紗都變得無謂了。
她擅長做政治工作,大道理說得最是天衣無縫,可在謝桔年面前,那些道理越說越顯得虛僞。
她長歎一聲,“你沒有做過母親,但是我希望你理解一個母親的心,傷害你不是我的本意,你說把,我要怎麼才能補償你?”
不愧是幹媽和幹兒子。
桔年心想,他們的口吻多麼相似啊,你說把,我要怎麼補償你?好像他們是上帝,什麼都能夠給予。
她如果說我什麼都不要,隻要你們離遠遠地,會有人信嗎?
餐巾的流蘇再度被桔年用力地纏在指尖,她說話很慢,這樣才能讓一個不善言辭的人每一句話都跟在思維的後面。
“蔡檢察長說要給我補償,那就是承認欠了我的,你欠我什麼呢?錢,沒有。
公正?怎麼可能呢,我在獄中的時候也常常看報紙,全省十佳法律工作者的事迹也是拜讀過的……”
這些話在蔡檢的耳裡是赤裸裸的攻擊,她的耐心終于消退,騰地站了起來,氣促地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蔡檢覺得我會怎麼樣?”
“離他們遠一點!”
桔年啞然而笑,“這也要看他們肯不肯。
”
“你……”
唐業從洗手間折返,蔡檢收住了嘴裡的話。
唐業回到座位,看到表情各異的其他人,尤其是繼母身後側歪向一邊的椅子。
“阿姨,這又怎麼啦?”他長籲口氣,問道。
蔡檢看着桔年漠然的神色,索性把話挑開,“阿業,我雖然希望你早日有個家,可你在看人的時候也應該多留個心眼,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她有什麼底子?她接近你有什麼目的,你想過沒有?你太老實,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那您告訴我,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蔡檢冷笑一聲,“你跟個搶劫……”
“幹媽!”一直不語的韓述厲聲打斷。
連他都想不到,幹媽會這麼說。
可是,幹媽的本意确是保護他和唐業。
究竟多少的惡是源于某種意義上的善?
唐業用紙巾擦着手,然後放下,他看着桌子,“真的是很不錯的菜,可是,我想我們都沒有辦法吃下去了是嗎?既然如此……”他招手叫來服務生,“麻煩埋單。
”
服務生疾步而來,蔡檢雙手撐在桌上,支着身子,心痛不已:“我是為了你好啊,她有什麼值得你這樣,你們都這樣,到底中了什麼魔?”
桔年從聽到蔡檢來不及說完的“搶劫犯”三個字開始,就一直是自己靜靜坐在那裡,嘴角若有笑意,也是帶點凄涼和譏诮。
這三個字她太熟悉了,也許還要跟着她一輩子。
唐業更快地從錢包裡掏出幾張紙币,塞到服務生手中,“别找了。
”語罷一手拉起桔年,“阿姨,我知道你對我好,但别這樣好嗎……我和桔年還是先走一步,如果兩位還有胃口,那麼請慢用。
”
桔年竟沒有想到唐業會如此反應,順從地任他拉着自己離席,眼看就要離開,始終冷淡坐在一旁的韓述鉗住她另一邊的手臂。
“别走!别走……“如果說他的第一句是走投無路的蠻橫,那第二句,徹底地隻剩哀求。
别走。
兩個人的手都抓得很緊,桔年荒誕地想起了死後被鋸成兩半的祥林嫂,她也不掙,他們能将她撕成兩片?
“我覺得,你即使想留下她,也欠了個請字。
”唐業對韓述說道。
韓述見唐業淡淡地,手也不肯松勁,便放開了桔年,一根一根地徐徐扳開唐業留在桔年身上的手,言辭誠懇。
“别說是個請字,即使我跪下來求她也沒什麼。
但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與你沒有關系,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