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她什麼人啊?”
韓述一時語塞,随即又厚着臉皮答道:“我是她爸爸。
”說完這句話,他在護士疑惑的眼神中竟然感到臉龐一陣發燒。
“你能有那麼大的女兒?”果然對方報以不信任的态度。
這時一旁稍微年長的另一個護士接了句:“你是她爸爸,那剛才給孩子辦手續的是誰啊?有什麼事等醫生回來再說吧。
”
韓述聞言,心中咯噔一下,也不争辯,隻放低了姿态懇求道:“拜托你,我隻想知道她到底得了什麼病?”
他原本就有一副容易讨得異性好感的皮相,兼之言辭懇切,那護士想了想,也沒有再為難,低頭翻了翻入院紀錄,擡起頭來的時候話裡也帶着異樣。
“你真是那孩子的爸爸?她患的是遲發性癫痫……”
“癫痫?”韓述下意識地跟着重複了一遍。
面無表情地說完了謝謝,他走到離自己最近的一組椅子坐下,發了好一會的呆,最後他見四下無人,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疼得厲害,并不是做夢。
這個病他曾經跟另外一個人相關聯。
這個豁然開朗的事實如山一般壓住韓述,讓他喘不過氣來。
韓述知道非明不是謝桔年生的,此前他一直歸因于她的善良和孤獨,才會拖着一個非親非故的孩子清苦度日。
他真的從來沒有想過,非明竟然是那個人的孩子,竟然是這樣!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事實不正擺在眼前嗎?除了巫雨的孩子,還有誰值得謝桔年這麼對待。
而非明那張面孔,她的眉和眼,無一不刻畫着熟悉的痕迹。
韓述為着這個發現而冷汗涔涔,這麼多年來,她竟然守着另一個人的影子生活着,他以為不管她願不願意,巫雨留在世界上的影像将永遠随着那個午後而逝,原來并沒有。
巫雨,有多久了,韓述不願意回想起這個名字,可此刻他閉上眼睛,仿佛就可以看到那個人,還是青蔥少年模樣,清淡眉眼,笑容明淨。
在他面前,年近而立的韓述頓覺自己一身的疲憊和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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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年把唐業送到了醫院大門處。
她并不是太工于言辭的人,沉默走了一會,到了該留步的時候,便說了句:“謝謝你。
”
“錢的事不要放在心上。
”唐業感冒了,說話的時候帶着鼻音。
桔年搖頭,“是謝謝你能來。
”
說起來也是巧合,桔年在急症室外等待非明的時候接到唐業的電話,平安夜過後,他們一直沒在見面,電話裡唐業也隻是簡單問候,沒想到聽聞非明的事情,立馬趕了過來。
“好像我們跟醫院太有緣分了。
”桔年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唐業說,“那也是緣分的一種。
你回去陪着孩子吧,我走了,你也注意休息,一切等到明天CT結果出來再說。
”
桔年點頭。
唐業看似仍放心不下,又安慰了一句,“别想太多,想得多了,于事無補,還徒增煩惱。
”
桔年低聲說,“沒關系,我就想,事情已經壞到這種地步了,還能再壞到哪去?這麼想着,心也寬了。
”她倉促地笑了一聲,“至少她還活着。
”
唐業露出了些許迷惑的神情,他覺得謝桔年就像一汪澄碧的湖水,乍一看清透,其實不知道底下沉澱着什麼,譬如在這個夜晚之前,他并不知道她收養了一個那麼大的女孩,而她似乎到目前為止也無意對此解釋。
唐業猜想過那些女孩或許是她所生,或許也不是。
說實在的,他也隻是驚愕而已,更覺得她不容易。
不管怎麼樣,她一定有她這麼做的理由。
人總是容易被過去所累。
他們揮别,唐業孤身走到院門口三角梅攀成的拱門下,雨剛停不久,一陣對流的風穿過,積聚在葉子上的水滴和零碎的花瓣一道打落,又幾片栖在了他肩膀。
唐業拂了拂那些帶着水珠的紫紅色花瓣,回頭對還站在幾步之遙的桔年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想起一個朋友對我說過的話――他說世界上有兩樣東西是最無可奈何的,一樣是飛花雨,一樣是往事。
不過我想,既然有風吹過去,那麼散了就散了,你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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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年重回非明所在的病房,看到了站在那等候的韓述。
她經曆了過多的東西,反而不覺得有什麼意外。
“非明……她還沒醒過來?”韓述有些局促。
“醫生給她用了藥。
”桔年頓了頓,推開門時還是側了側身,“你要進來嗎?”
“等等。
”韓述明明點了頭,又反手重新掩上病房的門,“我找你有點事,不要吵醒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