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院白漆藍字的車子消失在視線中,桔年收手,微微挑起一角的窗簾便垂了下來。
唐業将身子蜷在他那張單人沙發裡,他的房子跟他的人一樣,仿佛也有了種劫後餘生的混亂。
滕雲離開後,四處已是一片狼藉,再經過韓述他們的一番搜索,就真的如同風暴過境一般。
現在,一切總算歸于甯靜,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甯靜必然隻是暫的,可是喘口氣的時間是多麼寶貴。
唐業也聽到厚重的窗簾從她手中落下的輕微的響動,忽然之間,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這個太對于安靜的女人。
感激?感歎?或者他角她一個解釋,可他就是無從開口,他墜入的一團亂麻般的局裡,如何能從頭說起。
然而,這個時候桔年已經在廚房走了個往返,她朝唐業走來,毫無障礙地越過角度傾斜的茶幾、越過散落一地的書籍紙片,駐足在唐業的身邊,微微的俯身。
唐業以為她至少會問一句“為什麼?”
可她隻是說:“粥熬好了,你喝一點吧。
”
幾分鐘前,她剛剛目睹了義正嚴辭的檢察院人員對他家毫不留情的一番搜查,同樣也是幾分鐘前,他看着她不得不與糾纏清的那個人尴尬地狹路相逢。
在這一片颠覆的混亂中,她有太多的話可以說,她有太多的事可以做,可她卻像是在最最安祥的午後,若無其事地端也了精心熬就的一碗粥。
唐業愣了一會,雙手接過她遞來的碗。
粥已經有些涼了。
“桔年,謝謝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唐業低聲說道。
“不,你是知道的。
”
唐募然擡起頭看着立在他身畔的人,桔年背對着窗戶的方向,他甚至一時間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而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淡如沉寂的湖水,就像心平氣和地陳述一個大家都再清楚不過的事實。
“唐業,你知道我會來的,也許你還知道滕雲會來,韓述會來……太多的巧合。
這樣的結果是你想要的嗎?”
唐業一口氣提了上來,就這麼憋在胸口,他沉默。
“你還是顧及滕先生的,我想我能理解。
可是韓述的脾氣……難道你就不怕讓事情變得更糟?”
“桔年,你相信我,已經沒有更糟的餘地了。
也許我遲早逃過,可至少還能換回一些時間。
”
“你是需要時間,還是需要用時間安排那些錢?”桔年覺得自己不能夠理解,為什麼竟連唐業這樣的人也會為了那些不該屬于自己的錢铤而走險。
你可以鄙視我,我也常常問自己,怎麼就走到了今天。
以前我看不起我那個跳樓的同事王國華,為了那一點蠅頭小利甘願為人操控,但是後來我才知道,當你處在那個位置,但凡有一絲機會,就有太多沒有法子的事。
王國華為的是他兒子的将來,而我比他更醜陋。
”
“有人知道了你和滕雲的事?”
唐業的手無意識地在沙發扶手上握緊又松開,最後他點了點頭,“我痛恨那種見不得光的龌龊,可是我偏偏掙不開。
最天真的是,我曾想過隻要我有了一筆錢,就可以跟他一起遠走高飛。
其實我要的并不多……一步錯,步步錯。
”
“可你背上了全部的黑鍋?”桔年說出這個意料中的結果,平靜到有些悲哀。
“我早該起到有這一天。
可滕雲他還可以有選擇。
”
“你們約好的地方,隻有他一個人到得了,你覺得這樣就是為他好?”桔年莫名的就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曾經在她身邊的那個男孩,他也說過:“桔年,你應該有更好的生活。
”結果他走了,她獨自一個人,他永遠不知道,她渴望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唐業說:“桔年你明白嗎,我跟滕雲不可能到得了要去的地方,即使沒有這些事,一樣不可能。
曾經說要一起走,是我太傻,我忘了我是個再世俗懦弱不過的一個人,遇到挫折,會想要放棄,我已經累了。
”
桔年忽然問:“你難道從業都沒有想過,像韓述說的那樣,說出實情,讓一切真相大白,讓那些真正貪婪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唐業低頭笑了一聲,“沒有用的,桔年,你知道螳臂當車的感覺嗎。
就連韓述,他遲早也會明白,那隻不過是徒勞。
”
桔年沒有再說話,所有草芥自以為是的堅韌在強者面前其實是不堪一擊,更何況,在冥冥之中不動神色等待着看笑話的,還有真正強悍的命運。
許久,她才聽到唐業說了一聲,“對不起。
”
桔年歎了口氣,“粥徹底地涼了,你真的不要喝嗎?”
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