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是這樣,走一趟高速公路,可以經曆陰晴暴雨。
也正是因為這樣,屍體在幹濕并濟的環境裡也會加速腐敗,我經曆的腐敗得最快的一具屍體,死亡後兩天便呈現巨人觀了。
不過今天,我們倒是很慶幸,洋宮縣沒下雨,我們有充分的時間去勘查現場。
《紅樓夢》裡提到王熙鳳,用的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對某些嗅覺靈敏的法醫來說,每次到夏天的命案現場的感覺,都是“未見其屍先聞其味”。
所以我們還沒有看見圍觀人群的時候,大寶就說了句:“嗯,快到了。
”
現場在一個扭扭曲曲的小巷子的盡頭,那裡有個廢棄的養豬場,橫着幾座殘破無門無窗的磚房以及一片雜草叢生的地面。
地面的中央,那個被無數蒼蠅圍着的麻袋,便是我們的工作對象了。
從趙大媽發現屍體的垃圾屋到這個廢棄的養豬場,有六十米的距離。
從垃圾屋開始,警察已經用警戒帶加以包圍,考慮到這是居民區,進出居民較多,所以每隔數米就會有一名民警站崗,防止有圍觀群衆為了刺探案情鑽入現場。
“秦科長好。
”洋宮縣的江法醫脫了手套,走了過來,和我握了握手。
他是全省為數不多的取得副主任法醫師職稱的縣級公安機關法醫,四十歲左右,外表很精幹,為人很謙和。
“屍體暫時還沒有看。
”江法醫說,“剛才我們主要對垃圾屋附近進行了地毯式搜查,可惜過往居民太多,已經不可能發現有價值的線索。
唯一的發現,就是在垃圾房的石頭縫裡,發現了這個手機。
”
江法醫提起一個物證袋,袋子裡裝着一個屏幕已經碎裂的廉價智能手機。
“手機還能開機。
”江法醫說,“和手機通信錄裡的人聯系過了,手機是一個十一歲男孩鮑光敏的。
這個男孩在五天前,也就是8月9日失蹤了。
所以我們初步判斷死者就是手機的主人,鮑光敏。
”
林濤戴上手套,拿過物證袋,從勘查箱裡拿出多波段光源,觀察手機上是否有痕迹存在。
“沒有痕迹了。
”江法醫說,“我們發現手機的時候,手機濕漉漉的,是關機狀态。
痕迹部門檢查過了,沒有發現任何紋線。
”
“濕漉漉的?都能開機?”我說,“什麼牌子啊?”
大寶說:“不是有個電視劇說了嗎,山寨手機,就是牛!”
“那,報案人說的那條絲巾有沒有找到?”我從零星的案件前期資料中,隻找到這麼一個最為關鍵的線索。
抛屍案件中的裹屍物非常重要,有的時候可以成為破案的關鍵因素。
江法醫惋惜地搖了搖頭,說:“養豬場的牆外頭就是洋河,絲巾一旦飄了出去,就不可能找到了。
我們也嘗試過,沒有找到。
”
“确實沒有了痕迹。
”林濤站起身來,說,“通話記錄呢?”
江法醫說:“也查了,沒有可疑情況。
”
“沒現場,沒前期調查情況,看來隻有讓屍體說話了。
”我用手揉了揉鼻子,戴上手套向屍體走去。
在離屍體兩米距離的時候,惡臭就開始肆掠我的嗅覺神經了。
在陽光的照射下,這股臭氣幾乎熏得我睜不開眼睛。
眼前的麻袋是個非常常見的破舊蛇皮袋,破舊到袋子上印刷的商标字樣都已經完全看不清了。
整個袋子濕漉漉的,我知道這是屍體形成的腐敗液體把它完全浸濕的緣故。
袋口露出一條床單的一角,床單大部分也是濕漉漉的,粉紅色的床單已經被腐敗液體浸透,呈現出淡淡的綠色。
從蛇皮袋的飽和度和形狀看,這個袋子裡裝着一具完整的孩童屍體。
袋口已經爬滿了蒼蠅,我拿起一件沒有拆封的解剖服當扇子,扇走了蒼蠅,露出了袋口的一隻雪白的人腳。
大寶在一旁撓了撓頭,詫異道:“奇了怪了,失蹤了這麼些天,加上袋子的狀況,這重則是一具大部分白骨化的屍體,輕則是一具巨人觀啊。
怎麼這隻腳會這麼幹淨,沒有明顯腐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