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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發現死者有明顯的窒息征象,胃内也沒有溺液,所以即便是内髒器官腐敗,也可以判斷出死因不是溺死。
也就是說,他肯定是死後被人抛屍入水的。
結合死者的面部有挫裂創,以及腦組織有出血,可以判斷死者是被鈍器反複打擊面部,導緻腦組織挫傷出血而死亡的。
“匪夷所思。
”我低聲說道,“一般重度顱腦損傷導緻死亡,都是頭面部有較為嚴重的損傷和骨折。
而這個死者的顱骨沒有骨折,我們剛才推斷的工具也是個質量較輕的工具,這隻有一種解釋,就是兇手拿了個不順手的、質輕的工具,用很大的力量反複打擊死者面部。
因為是面部而不是頭部,所以力量會有傳導減弱,那麼造成這種程度的顱腦損傷,必須是頻繁多次打擊,可能是幾十次,也可能是上百次打擊。
”
“這說明了什麼呢?”林濤問。
我搖搖頭。
大寶說:“深仇大恨?預謀作案?”
“不會。
”周科長說,“哪有預謀好了作案,卻帶個不順手的工具呢?”
“是啊。
”我深思了一會兒,說,“這種圓弧形的、質量輕的工具會是個什麼東西呢?是事先準備的?還是随身攜帶的?”
“即便是激情作案,用随身攜帶的工具,也不應該打擊面部啊。
”周科長說,“打擊面部這麼多次,才能把人打死,多費事兒啊。
哪怕從路邊撿塊磚頭,拍一下腦袋也比這省事兒多了。
”
“确實,不合常理。
”我說,“咱們沒有什麼頭緒,還是先找一些屍體上的特征,把屍源找到了再說。
”
“嗯,畢竟是個抛屍案件,傾向于熟人作案。
”周科長說,“先找屍源,說不準就能破案。
”
“大寶,你去把胃内容物篩一下,看看死者生前吃了些什麼東西。
”我說,“我們看看死者的年齡、身高。
”
篩檢胃内容物的工作很重要。
因為食物進入胃部進行消化以後,會變成食糜。
食糜融合在一起,無法判斷食物形态。
法醫會把胃内容物放在一個篩子上,用清水沖洗。
食糜狀物體會被水沖掉,剩下一些不容易被消化掉形态的粗纖維,以此來判斷死者最後一頓的食物。
不過這項工作很艱苦,令人惡心的胃内容物和刺鼻的氣味,對法醫的感官刺激強烈。
尤其是當你吃飯的時候,想到胃内容物,可想而知還有沒有食欲。
因為死者的會陰部已經腐敗殆盡,我們很輕松就鋸下了死者的恥骨聯合,放進蒸煮鍋裡煮熟,這樣就可以輕松地剔下軟組織,暴露出骨骼的特征面了。
等我們通過觀察恥骨聯合面的特征,确定死者五十歲左右以後,發現大寶一手拿着篩子,一手拿着湯勺,在水池前面發呆。
“怎麼樣,看出來他吃了什麼嗎?”我問。
大寶回過頭來,一臉茫然:“沒有,這……這……這什麼也篩不出來啊。
”
原來死者的胃内容物,被水一沖就消失了,大寶篩了一兩個小時,幾乎沒有篩出任何可以作為判斷依據的東西。
“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看着大寶呆萌的表情,笑道,“說明死者隻吃了面食,比如饅頭、面疙瘩之類的,沒有吃任何肉類和蔬菜、水果。
”
“好艱苦啊。
”大寶說。
我點點頭,說:“這告訴我們死者的生活水平很低。
”
說完,我仿佛想起了什麼,說:“死者的衣服整理好了吧?”
衣服被劉法醫整齊地擺放在解剖室一角的操作台上,原先剪開的斷端都對合了。
我走到操作台前,看了看,說:“死者上身就穿了一件陳舊的廣告衫,下身是一條很舊的布褲,還有就是藍帆布的内褲,這些也都可以判斷出:死者很貧窮。
”
說完,我把死者褲子的口袋翻了出來,說:“裡面還有四十多塊錢,而且口袋肯定沒有被人翻找過。
”
“是啊,兇手反複打擊死者的面部,造成面部皮膚破裂出血,他的手上肯定黏附了血迹。
這時候他若翻找死者的口袋,肯定會在口袋内側留下擦拭狀血痕。
”大寶說。
我說:“侵害對象是個貧困的中老年男性,且沒有侵财迹象,說明這起案件是一起謀人的案件。
可能是仇殺,但我更傾向于激情殺人。
”
“是因為工具不順手嗎?”周科長問。
我點點頭,說:“為什麼用輕質工具,為什麼打擊面部,為什麼不去曠野抛屍反而抛在可能被監控攝像頭拍到的小河裡,這都是問題,我一時還想不明白。
現在隻有寄希望于偵查部門,但願他們通過我們提供的死者生活環境、體态特征可以迅速找到屍源。
”
“我覺得希望很大。
”周科長說,“廠區附近隻有一些散戶居住,但他們都因為拆遷變得有錢了。
要說生活條件艱苦的住戶,就隻有一些拾荒者了,他們都住在附近的一些破房子裡。
如果死者是拾荒者,肯定很快可以找到的。
”
我期盼地點了點頭。
說話間,林濤走出解剖室外,摘下防毒面具接了個電話,一會兒又返了回來:“雲泰市發生了一起命案,現在初步勘查,還沒有結果,請求省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