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交通肇事?”陳詩羽說,“這個問題我倒是沒有想過。
”
“不是交通肇事,那這個刹車痕怎麼解釋?”林濤指着地面說。
“刹車痕?”我笑了笑,說,“你如果沿着這條縣道走完,我保證你能發現幾十條這樣的刹車痕。
刹車痕很頑固,下雨都沖不掉,會保留很長時間。
咱們沒有依據說這條刹車痕和牛建國的死亡有着必然的關聯,我們不能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
”
“你是說,巧合?”林濤說,“可是刹車痕旁邊就是血泊,這樣的現場條件,你讓我們不去往交通肇事上考慮,而去考慮命案,去考慮巧合,是不是有些牽強?”
“是啊,不能因為我們是刑警,就總是有疑罪妄想吧。
”陳詩羽說。
“作為一名刑警,就應該多疑一點兒。
”我哈哈一笑,說,“恰恰相反,我認為這起案件有可能是命案的主要依據,恰恰是這條刹車痕。
”
大家都一臉茫然,我笑着拿過了林濤手裡的卷尺。
“來,你拉着那頭。
”我說。
我們把卷尺的一端固定在血泊的邊緣,另一端固定在刹車痕的盡頭。
測量結果是六米。
“我們知道,重型卡車吃重主要在後輪,所以它的後輪刹車痕迹比前輪要深得多。
被塵土覆蓋後,我們依舊能看見的,是後輪的刹車痕迹。
也就是說,死者倒地的位置,與重型卡車後輪胎的距離是六米。
而一般的重型卡車,整車長其實也就六米半,後輪到車頭平面的距離其實也就六米。
”
“那不是正好嗎?”林濤說。
我說:“根據法醫的簡單屍表檢驗,首先能夠排除的是碾壓緻死,因為被重型卡車碾壓,那會慘不忍睹,一看便知。
死者如果是交通事故死亡的話,那麼他隻有可能是被碰撞緻死。
重型卡車一般都是大車頭,不管是平頭還是凸頭車,在人體高度位置都是一個平面。
如果一個平面撞擊到人體,而且是能夠把人撞死的那種速度,撞到人的時候,人會怎麼樣?”
“我明白了,人會飛出去。
”陳詩羽拍了下腦袋。
“當然沒那麼誇張。
”我說,“但應該會有一個抛甩作用。
換句話說,被重型卡車用一定速度撞擊,人體不應該在原地倒下,血泊應該在距離車頭還有一段距離的位置。
”
大家開始沉默思考。
“所以說,這個刹車痕隻是一個巧合,是一個迷惑住所有人眼睛的巧合。
”林濤蹲在刹車痕旁邊說。
“我覺得是這樣。
”我說,“當然,這還是要配合屍檢來确認的。
”
“家屬不同意屍體解剖。
”陳詩羽攤了攤手。
“那是在初步認定為交通事故的情況下。
”我說,“法律規定了,如果公安機關需要搞清楚死因,經縣級以上公安機關負責人批準,就可以決定解剖。
通知家屬到場就可以了,即便家屬不來,該進行的解剖還是要進行。
”
“聽你的意思,是在懷疑死者的家屬。
”大寶說。
我搖搖頭,說:“除了家屬過于激進要求盡快結案這一疑點以外,我還沒有任何可以懷疑家屬作案的依據。
雖然沒有依據,但是咱們還是提取一些這裡的血迹吧。
”
“血泊?肯定是死者的吧,有必要提取嗎?”
“當然。
”我邊說邊蹲下來整理提取棉簽,“不僅要提血泊,更要提取血泊周圍的滴落狀血迹,每一滴都要提。
”
“家屬的工作做通了。
”主辦偵查員擦了擦頭上的汗珠,說,“可費了老勁兒,最後還是拉上了鎮書記、鎮長來一起做的工作。
”
王一凡在接到我們的結論後,依法辦理了交接手續。
刑警部門在接到這個案子後也不甚滿意,他們對我們的推斷并不相信。
這使得我的壓力劇增,畢竟沒有解剖屍體,心裡也不踏實。
好在偵查員已經做通了家屬工作,這給公安機關也減壓不少。
如果在家屬不同意的情況下解剖屍體,而結論還是交通肇事,那麼帶來的負面效應就會比較大,後期的工作也不好開展,還會帶來很多隐患。
雖然已經是下午6點,但是為了防止家屬隔夜反悔,我們還是決定連夜解剖屍體。
青鄉市的殡儀館被大山環抱,晚上幽靜得很。
在解剖室昏暗的燈光照射下,加之屋外山裡奇奇怪怪的聲音,把現場烘托出一股陰森的氣氛。
以前的我們,在解剖的時候會有很多交流,也會說一些活躍氣氛的話。
可是在寶嫂出事後,解剖工作變得沉默、寂靜,更增加了解剖室陰森恐怖的氛圍。
林濤一直貼在陳詩羽身邊站着,僵硬地端着相機。
屍體已經換上了壽衣,據稱,原來穿着的衣服已經被當作垃圾銷毀。
少去了衣着檢驗,我們的線索看似又少了一些。
我和大寶費勁地脫去了屍體身上的壽衣,開始從頭到腳進行屍表檢驗。
死者身高大約175厘米,很壯實,頭發亂蓬蓬的。
即便是永遠離開,也是這樣髒兮兮地離開。
死者的鼻根部有明顯的腫脹,口唇也有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