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薪酬低是因為我們公務員沒有分類管理,不管你學曆多高、工作多苦,什麼級别就拿什麼工資。
提拔慢并不是我們不努力,而是别的專業入行快,提拔走一個,可以馬上補上,而我們不行。
法醫必須具備五年的醫學本科基礎,還需要數年的經驗磨煉,所以提拔了一個,很難再找到一個補上坑。
壓力大是因為人命大于天,我們的工作直接關系到人命。
确實,法醫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也不是什麼人都願意做的。
這五年來,我們省每年都在進新的法醫,但總人數卻少了許多。
”
“我不想耽誤别人的前途,人各有志。
”楊大隊說,“他們三個人辭了職,有的去當了醫生,有的去做了醫藥生意,不用接觸死人了,工作沒這麼累了,壓力沒這麼大了,賺的也是現在的十幾倍。
”
“是啊,攔着也沒用。
我說過,法醫這個職業,在目前的狀況下,必備的條件有兩點,第一,學醫;第二,熱愛。
沒有熱愛,是根本做不下去的。
”我說,“不過,讓一個剛工作的同志獨立處理案件,風險還是很大的,所以,咱們叫上林海,再去看一看屍骨吧。
”
去殡儀館的路上,我的情緒很低落。
法醫隊伍的縮水,成為一個不争的事實,擺在我們面前,然而我沒有絲毫辦法去改變。
不被領導關注、不被群衆理解,成天做着别人避而遠之的工作,飽經世俗的眼光,甚至歧視。
如果不是破案的這些成就感,我還會堅持嗎?這個職業,怎樣才能得到更多人的關注?獲取更多的理解?我想,被冷落,比薪酬低、付出回報不成正比,更加傷人吧。
林海是個瘦瘦高高、皮膚白淨、戴着眼鏡的年輕男子,剛畢業的緣故,顯得有些自負。
林海拉開屍袋,直接拿起死者的髋骨,指着恥骨聯合面,說:“屍體被野獸撕咬,軟組織大部分缺損,尤其是皮膚組織的消失,導緻屍體腐敗加劇,雖然殘留肌肉組織看起來還比較新鮮,但白骨幾乎暴露,也省去了我們煮骨頭的麻煩。
”
林碩士準确說出了屍體腐敗嚴重和肌纖維新鮮之間矛盾的原因。
我點點頭,說:“那你估計死者死亡多久了?”
“我覺得兩三天就可以。
”林碩士說。
我搖了搖頭,指了指死者的頭顱。
屍體的頸部軟組織已經大部分消失,還有少數肌肉把頭部和頸椎連在一起,頭皮和面部皮膚已經大部分缺失,屍體的面部看起來有大半骷髅和小半肌肉,這樣的面容和恐怖片的鬼怪差不多。
我說:“死者的右側眼睑還在,可以看到下面的眼球已經幹癟了。
如果隻有兩三天,那麼眼球内的玻璃體液不說充盈,也應該還是有不少的。
所以,我覺得死者應該死亡七天以上了。
”
“有什麼依據嗎?”林海說。
我搖搖頭,笑着說:“經驗。
”
林海顯然沒有被我說服,接着說:“至于年齡和身高,你們看,死者的恥骨聯合面呈焦渣狀,腹側緣、聯合面下角和背側緣都有破損,結合死者的牙齒有陳舊性脫落,剩餘牙齒磨耗程度八級到九級,所以經過我的測算,年齡大約在68歲。
”
林海對死者的年齡測算和我預估的差不多,這是查找屍源最為重要的一個依據。
“女性,68歲,身高150厘米左右,這是我們查找屍源的條件。
”林海說。
我點點頭,表示認可,從屍袋裡揀出一塊殘留的衣物碎片,補充道:“死者生前生活條件較差,穿麻布衣物。
”
林海的眼神裡露出一絲驚訝。
楊大隊說:“看看,經驗還是需要積累的吧。
雖然你是法醫人類學高才生,但是法醫絕對不僅僅是人類學那麼簡單。
”
我擺擺手,一邊整理着死者的屍骨,一邊說:“那死因是什麼呢?”
“啊?死因?”林海有點兒不知所措,“這……這就剩一具骨頭了,死因怎麼判斷?”
我指着死者兩側的肋骨,說:“死者雙側肋骨多發性骨折,嗯,我數數,每邊都有五根骨折。
而且左右對稱,骨折線都在一條直線上,這個說明什麼呢?”
“哦,這樣啊。
”林海顯出了一絲不屑,說,“我看了,骨折斷端的骨質内并沒有出血,殘留的肋間肌也沒有出血,所以這是死後損傷,不能作為死因。
”
“很好。
”我說,“這确實是死後損傷,不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