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長子,跟楊平關系也非常密切。
他嗫嚅着接過彎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隻能連連拍着楊平肩膀,眼眶裡閃爍着一些東西。
楊平笑了笑:“幫我跟仲達說一聲,看來沒時間跟他告别了。
”說完楊平伸開雙臂,用力抱了抱司馬朗,低聲道:“好兄弟,再會了。
”司馬朗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然後鼻子發出了一陣急促的喘息,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十分深厚,還從來沒分别過。
楊平的眼眶也濕潤起來,但一想到父親還看着自己,便拼命忍住了淚水。
楊俊面無表情地催促道:“事不宜遲。
等下城門關閉,就要多費周折了。
”楊平隻得放開司馬朗,跟随着楊俊一步步走出司馬府邸。
門口那輛馬車仍舊等在那裡,車夫一見他們出了門,立刻站起身來,呵斥了幾聲,轅馬開始踢動蹄子,鼻息粗重。
雖然楊平想到過總有一天他會離開溫縣,離開司馬家,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快,如此突然,如此的……莫名其妙。
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感傷。
楊平偶然瞥到司馬府前的貔貅石像,它一隻耳朵有些殘缺,這是當年他和司馬懿在上面玩耍時弄斷的,心中一陣苦笑。
楊俊先上了車,然後楊平扶住車邊的欄杆,輕輕一下蹬了上去,坐到自己父親身旁。
車下的司馬防忽然一把抓住楊俊的胳膊,仰起頭來正色道:“楊平賢侄在我家生長十餘年,我視他如自己的親生兒子。
楊兄你此去許都,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保他平安啊。
”
楊俊微微一笑:“司馬兄這是說的什麼話。
義和可是我的兒子,我怎麼會不護着他?”司馬防這才松開楊平的胳膊,倒退了一步,眉眼間擔憂的神色依舊不減。
許都是什麼地方,他可是太了解了。
那個地方自從當今天子移跸之後,就變成了一個險惡的大旋渦,曹操欲要控制天子,稱霸中原;天子欲要牽制曹操,重振權威;還有西涼、河北、荊州、山東等地的豪強勢力把觸手伸進來,各方或明或暗的勢力交織其中,很少有人能在其中獨善其身,委實不是什麼太平地方。
司馬防在河内韬光養晦,阖門自守,就是不想讓自己和族人趟這一灘渾水。
可如今自己的至交好友與視若己出的孩子竟要身赴險地,而自己卻阻止不得,這讓司馬防胸中橫生一陣郁悶。
“楊兄,你可要留神呐……”司馬防喃喃道,兩手抄在袖中,微微顫動。
楊俊朝司馬防拱了拱手,然後搓了一個響指。
車夫揚起鞭子,在半空甩了個漂亮的梢響,兩匹轅馬開始拖動大車移動。
很快,這輛馬車駛離了溫縣縣城,走上官道,朝着許都方向疾馳而去。
楊平用手肘支在車邊欄,望着不斷後退的景色發呆。
楊俊的态度,更讓他覺得莫名恐慌。
從前每次見面,父親多少還會關心一下他的情況,可現在父親卻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仿佛一個押送欽犯進京的酷吏,冷漠異常。
這不正常,這絕對不正常。
楊平性格柔弱,卻不是傻瓜。
他知道當一件事反常的時候,一定會有一個原因。
他一直期待着父親在離開溫縣之後,能夠告訴自己這個原因。
但是楊俊讓他失望了。
他們已經趕了一夜的路,楊俊一句話都沒對楊平說過,隻是不停地催促車夫再快一些,其他時間則閉上眼睛,似乎在沉思着什麼。
帶着滿腹疑窦,楊平沉沉睡去,暗自希望當自己一覺醒來時,還是躺在司馬府的卧房裡。
※※※
車輪沉默地在道路上滾動着,正當天邊開始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楊俊忽然睜開了眼睛,他對車夫輕輕說了兩個字:“停車。
”
車夫似乎對這個命令有些不理解。
如今他們正在一片連綿的土黃色丘陵之間,因為年久失修,官道的痕迹幾乎看不到了。
這裡方圓數十裡全是荒野,沒有任何居民,連樹木都沒多少。
他們拼命趕了一晚上的路,為何卻要在這種地方停留?
“停車。
”楊俊重複了一次,帶有輕微的不耐煩。
車夫不由得有些怨氣。
當初他從許都被派到曲梁接楊俊的時候,可沒想到還要繞路來溫縣一趟,他想早點返回許都。
可他不敢惹這一位手持符傳的大人,隻得把馬車停了下來。
“算了,正好讓轅馬歇息一下,喂些豆餅,我也墊點東西。
”車夫這樣想着。
原本半睡半醒的楊平感覺到車子的震動停止了,他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把雪亮的匕首。
楊平悚然一驚,身體下意識地朝後靠去,然後他看到車夫直挺挺地從馬車上倒下去,楊俊手持匕首,刀刃滴着幾滴新鮮血液。
楊平一瞬間整個身體都僵住了,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佩劍,卻一下抓空。
他想起來自己還穿着昨天的獵裝,沒來得及更換。
父親做了什麼?他會殺我嗎?無數念頭在楊平腦海裡紛疊而出。
楊俊看到楊平醒過來,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就好像剛剛完成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楊平慌亂地跳下車,去攙扶那位車夫,然後發現他已經氣絕身亡。
楊俊那一刀不偏不倚正刺入心髒,鮮血從死者的胸口瘋湧而出。
楊平眼前被大塊大塊的血色侵占,刺鼻的腥氣沖入鼻孔,他感覺到呼吸有些艱難,一股強烈的攣動從喉嚨湧出。
“平兒,别管他了,我們還有事要做。
”楊俊道。
楊平胸中的恐懼和怒意同時湧現出來,他白皙的面孔開始泛起紅色,實在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轉身逃掉,還是該沖過去不顧尊卑地揪住楊俊的衣領大吼大叫,讓他解釋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時候,從丘陵的另外一側傳來輕微的聲音,另一輛馬車仿佛從地上冒出來一樣,一下子沖到了兩人面前,停住了。
這一輛馬車要比他們乘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