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在何處?”
“陛下和皇後都及時逃了出來,此時正在旁邊的廬徼裡安歇。
”
荀彧心中稍安,朝裡面望去。
果然起火的是寝殿,整棟建築已經完全被火龍籠罩,煙火缭繞,不時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音。
一群宦官驚慌地拿着掃帚與濕麻被拼命撲打。
荀彧掃視一圈,忽然問道:“缸中為何無水?”他手指的方向是一排大缸,那裡本該盛滿了水,以備火警之需。
張宇道:“宮中漿洗沐浴,都出自缸中。
如今天寒地凍,又乏人補水……”
這時候那個小黃門插嘴道:“宮中各處,多有積雪,可讓人煮雪化水,以應一時之需。
”荀彧贊賞地看了他一眼,吩咐就按這個法子辦。
這時候種輯率着一隊士兵急急忙忙沖過來,荀彧看到他們腰間還懸着鋼刀,氣得夠戗:“你也是老臣子了,這點規矩也不懂?是想刺殺陛下嗎?”種輯紅着臉,命令士兵們把武器都解下來丢在地上,一時間青石地面響起“噼裡啪啦”的聲音。
“先救駕,再救火。
”荀彧沉着臉發出指示。
于是士兵分成三隊,一隊去支援那些宦官,盡力不讓火頭蔓延到周邊的宮舍,一隊去救皇子、嫔妃,還有一隊緊跟着荀彧與種輯直撲廬徼。
廬徼是執衛歇息之地,靠近宮牆,與宮舍之間隔着一條掖道與濯池,一時半會兒還波及不到。
張宇在火起之後第一時間把皇上轉移到這裡,到底是靈帝時就執宿禁省的老宦官,經驗畢竟老到。
荀彧看到皇上裹着一匹錦被,坐在廬外的石階上,直愣愣地望着寝殿的火光發呆。
旁邊伏後與唐姬分侍兩側,兩個人都是雲鬓散亂,衣襟不整,一望便知跑得極其倉促。
他顧不得禮數,走上前單腿跪地:“微臣護駕來遲,罪該萬死。
”荀彧擡起頭,看到天子面色蒼白,臉上還有幾道灰痕,狼狽不堪,心中微微一酸。
回想起當天子來到許都之時,也是這麼一番落難的神情,荀彧自責之心大起。
這時伏後道:“荀令君,這四周可還安全?”
見伏後不急于撤離,先問四周安甯,正是持重之舉。
荀彧頗為贊許,垂首答道:“長水校尉種輯也在這裡,有他們護衛,可資萬全。
還請陛下移駕尚書台,以免不測。
”
荀彧沒有注意到,他身後的種輯與伏後以極快的速度交換了一下眼色。
“準奏。
”劉協咳嗽了幾聲,聲音細弱不可聞。
荀彧覺得這聲音有些陌生,不免多看了一眼,伏後道:“陛下聖體未安,又受了驚擾,須妥善安置。
”荀彧知道天子染病已久,此時也并非追究之時,便讓張宇前頭帶路,種輯率部護住左右,一行人匆匆撤出了禁中。
一出去,荀彧發現禁中外圍早被一支部隊圍得水洩不通。
那些士兵對大火無動于衷,隻是把手中長槍橫置,把所有試圖逃出皇城的人都擋了回去。
“荀大人,末将救駕來遲。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在如此嘈雜的環境裡仍舊聽得一清二楚。
荀彧知道,這是揚武中郎将曹仁,曹操的族弟。
他本來駐紮在許縣南部,後來曹軍主力北上,就把他調回來衛戍許都,是曹司空留在許都最強大的一支武力。
荀彧計算了一下,從火起到曹仁的部隊趕到,前後不到三炷香。
荀彧回身向天子略作解釋,然後走過去,對曹仁道:“将軍來得好快。
”曹仁咧開嘴笑了笑:“天子有事,豈敢不快。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用眼光瞟了一眼荀彧身後的皇帝,那眼神絕算不上是忠勤或者友善。
荀彧似乎沒注意曹仁的眼神變化,他指了指衛戍部隊:“天子受驚,不利刀兵,勞煩将軍了。
”
曹仁點點頭,揮了揮手裡的馬鞭:“收鞘。
”千餘名身穿黑甲的士兵同時“唰”地把佩刀收入鞘中,動作整齊劃一,幹淨利落。
軍陣無聲地裂成兩半,讓出了一條狹窄的通道。
這種場面,讓種輯的臉色不算太好看。
他讓部下圍住天子,在兩側曹軍的注目下徐徐前行。
一直到皇帝順利進入尚書台,種輯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荀彧看到他謹小慎微的樣子,覺得實在有些滑稽。
曹仁并沒有待太久,這麼多兵甲環伺在天子四周,難免會有謀逆之嫌。
等到種輯的宿衛陸陸續續都到齊了,曹仁便告辭荀彧,率軍回營。
黑甲如潮,很快便退得幹幹淨淨。
在尚書台内,等到皇帝被安頓好了以後,荀彧向伏後問起究竟。
伏後說,今夜唐姬帶了夜息草進獻陛下,不慎打翻香爐,引燃帷帳。
唐姬的随侍小黃門拼了性命護送三人出寝殿,自己卻被燒死在裡面。
荀彧沒對這個說法表現出任何疑問,他請天子與皇後在尚書台暫且安歇,然後匆匆離開,指揮宮人繼續滅火。
唐姬礙于身份,也先行告退,隻留下天子與皇後。
沒人接近這對尊貴的夫婦,隻有中黃門張宇守在尚書台門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發着牢騷。
大火燒了足足一宿才被撲滅,寝殿和周圍的一座偏殿幾乎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