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捏了捏她的胳膊,董妃憤憤不平地閉上嘴。
董承的視線越過荀彧的肩膀,看到站在身後的滿寵,眼皮不由得跳了跳:“滿伯甯,原來你也來了。
”面對董承的無禮,滿寵隻是謙恭地鞠了一躬,保持着沉默,他可沒興趣跟這一對父女逞無謂的口舌之利。
其實董承也頗為忌憚滿寵在許都暗處的力量,可車騎将軍與許令的品秩之差又讓他擁有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這讓他每次看到滿寵,都有一種十分矛盾的感覺,就像是看到一塊路邊的石頭,可以輕易踩在腳下,但總不免把腳硌得生疼。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不再說什麼。
很快有兩位黃門擡着一頂便轎趕來,把董妃扶上轎子。
荀彧與董承随轎一路來到尚書台,滿寵沉默地跟在後面。
尚書台内,上好的精炭在爐子裡熊熊地燃燒着,屋裡一片融融暖意。
天子劉協躺在榻上,身上蓋着厚厚的錦被,伏後守在一旁,眼角顯出細微的疲憊。
董妃一進門,便提起裙角,加快了腳步走到床邊,口中泣道:“陛下!您,您……”可說到一半,她的腳步卻突然停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天子,浮現出幾絲疑惑的神情。
劉協心中一陣慌亂,董妃是與真劉協肌膚相親過的同枕之人,想瞞過她并不容易。
伏壽昨天晚上就跟他說過,董妃将是他最麻煩的一個考驗。
她若是發覺天子已經易人,衆目睽睽之下嚷出來,将是一場漢室的滅頂之災。
董妃的娥眉微微蹙了起來,頭略微偏了偏,也陷入了迷惑。
眼前這個男子,毫無疑問是自己的丈夫、漢家的天子,可總有些地方不對勁。
她撫摸着滾圓的肚子,仿佛想憑借肚中的血脈看出一些端倪。
也許她隻消再踏前一步,就能夠徹底毀掉整個漢室。
突然,毫無征兆地,劉協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把屋子裡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旁邊的伏壽趕緊遞來一杯熱茶,讓他啜了一口。
劉協潤了潤喉嚨,用十分沙啞的聲音笑道:“少君,你來了。
”董妃聽到天子稱呼自己閨中私名,露出幾分喜歡,疑惑之心小了幾分。
她趨前一步,試圖看得再仔細些:“陛下,您的臉色為何……”
劉協剛要開口作答,又突然爆發出一陣咳嗽。
這一次比之前更加劇烈,直咳到面色慘白,他不得不用錦帕掩住口鼻。
董妃停住了腳步,伏後按住劉協的胸口,一邊撫弄一邊沖董妃嗔怪道:“陛下昨夜感受風寒,您可别說太多話。
”
董妃聽了這話,娥眉一豎,大聲道:“你照顧陛下不周,可不要栽到我頭上!”她大腹便便,雙手一叉腰,顯得格外張揚。
伏後微微笑道:“妹妹你誤會了,我隻是顧慮陛下龍體,可沒有想過旁的事。
”
這一句話綿裡藏針,董妃不禁大怒:“什麼顧慮陛下!連寝殿都被燒成了白地,顧慮得真好啊。
我看你是跟那曹操一樣,嫌陛下活得太長!”
董妃這一句話說出來,尚書台内的衆人都面面相觑,苦笑不已。
她是董承在雒陽時進獻給天子的,為人素來口無遮攔,若非漢室這幾年颠沛流離,無暇他顧,這等女子恐怕早就在宮鬥之中被淘汰了。
劉協心中暗暗佩服,伏壽輕飄飄兩句話,就成功地把董妃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轉移開來,不再來糾纏身份之事。
他松了一口氣,未待将額頭冷汗擦去,忽然感覺到在屋内還有一道視線在注視着自己。
這道視線陰冷銳利,讓人悚然。
那是跟在荀彧身後的一個人,他雖然恭敬地垂着頭,可劉協知道,剛才他一定悄悄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自己。
隻是輕描淡寫的一瞥,就已經讓劉協背心發涼。
這時伏後站起身來,冷冷地對董承道:“董将軍,你就是這麼教女兒朝儀之道的?如今龍胎未誕,就如此跋扈,以後怎麼得了?”
董承面色鐵青地沖女兒喝罵了一句,董妃委屈地扁起嘴來,竟也不問劉協,擰身徑直出了尚書台。
董承顧不上去追她,轉身叩拜道:“臣管教無方,請陛下責罰。
”劉協道:“算了,少君有了身孕,難免心氣浮躁了些。
找幾個侍婢跟着她,别出什麼問題。
”交代完這些,他停頓了片刻,對其他人笑道,“倒是幾位卿家,這麼早便來觐見,足見忠勤。
”
荀彧、滿寵連忙叩拜于地,和董承一起道:“聖駕受驚,實乃臣等之過,特來請罪。
”劉協大度地擺了擺手:“寝殿之失,無關人事,也許是天有所警,故有此兆。
也許朕需要下罪己诏了。
”
下面的臣子都松了一口氣,皇帝把這件事歸結為意外,那麼許多事情都好做了。
劉協說得很慢,努力地揣摩着真正的劉協會如何說話。
他剛才裝作咳嗽,把嗓音掩蓋了過去,加上大病未愈,一字一句慢慢說出來,倒沒人會懷疑。
這些話都是與伏後商量好的,一時間也聽不出破綻。
這時候董承道:“陛下,禁中乃是天子燕處平居之所,不可不慎。
臣以為應當徹查此事,方為懲前毖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