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想清楚,咱們以身犯險深入敵營,到底是為了什麼?”曹丕一昂頭,針鋒相對道:“陛下意欲何為,臣下不敢揣測。
臣隻知道自己是曹家子弟。
這一次随陛下前來,一是為消除夢魇之困;二是為了監視陛下,看是否會做出對我父親不利之事。
”
曹丕的話,對皇帝來說是相當無禮。
劉平看着有些氣鼓鼓的少年,不禁笑道:“二公子多慮了,我與郭祭酒早有約定。
你縱然不信我,也要信他才是。
你都能想到這些隐患,難道他會想不到?你懷疑我會勾結袁紹對曹公不利,他會想不到?”
一聽到郭祭酒的名字,曹丕雙肩一松,剛才的警惕神色消散了不少,重新跪坐了回去。
可他還是心有不甘,身體前傾,又大膽地追問了一句:“那麼陛下您到底為何要來官渡?别跟我說是為了曹家,我可不信。
”
劉平緩緩轉頭,望向帳篷外面:“子恒,你覺得是騎馬挽射開心,還是端坐屋中無所事事開心?”曹丕一愣,浮起苦笑:“自然是前者,若是天天待在屋裡,悶都要悶死了。
”劉平長長歎息一聲:“我自登基以來,雖然輾轉各地,可永遠都局限在朝臣之間。
雒陽太狹窄了,長安太狹窄了,如今的許都也太狹窄了,我已經快要窒息。
”他伸出手,指向帳篷外頭的天空,“隻有像這樣的遼闊大地,才能真正讓我暢快呼吸。
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去換取一時的自由。
這種心情,子恒你能了解麼?”
曹丕點點頭,沒來由地湧出同情心。
劉平這話貌似空泛,卻實實打在了他的心裡。
宛城之亂後,他被卞夫人留在身邊,不許離開許都一步,少年人生性活潑,早就膩透了。
這次前往官渡,未嘗不是他靜極思動的緣故,所以聽到劉平有了類似的感慨,曹丕頗能理解——這與權謀什麼的無關,純粹是一個少年與另一個年輕人的共鳴。
“陛下你是不是害怕了?”
“是。
之前的我都是按照郭祭酒的安排在說話。
也許某一句話,就會讓我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
劉平把眼神收了回來,把盤子裡的葡萄又吃了幾枚,吃得汁水四濺——倒不是什麼特别的寓意,他是真覺得好吃……曹丕整理了一下心思,又問道:“那麼,陛下你和郭祭酒有何打算?”他這一次北上,是偷偷出行,瞞住了絕大部分人,所以事先也沒與郭嘉通氣,對那位祭酒的打算茫然無知。
劉平用絲絹擦幹淨手,方才答道:“郭祭酒臨行前隻送了八個字:漢室以誘,帝王以欺。
憑着漢室這塊招牌和朕親身至此,不怕袁紹不信服。
取信于袁紹之後,咱們在軍中可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
“刺探軍情?”
“呵呵,若隻是這樣的小事,何必這麼折騰。
”劉平用一隻手把整串葡萄拎起來,手腕一翻,五指托住,“我想要的,是把整個官渡之局掌握在手裡,遵從我的意志發展,跟随我的指尖運動——此所謂控虎之術。
”
“袁紹怎麼會這麼聽話?”曹丕疑道。
“袁紹不會,不代表他手底下的人不會。
我已經為公則準備了一份禮物,他會滿意的。
”劉平笑了笑,顯得高深莫測。
曹丕撇撇嘴,心中有些不爽,感覺自己被排斥在了計劃之外。
他畢竟年紀還小,沒留意劉平一直用的是“我”而不是“我們”,兩者之間,有着微妙的不同。
這時帳外有人求見,一通報名字,居然是史阿。
劉平略帶愕然地望了曹丕一眼:“是你叫他來的?”曹丕有些得意,覺得自己也終于讓劉平意外了一回。
他壓低聲音恨恨道:“王越利刃加身之恨,臣日夜不能忘卻。
蒼天有眼,将他的弟子送到面前,這是天賜良機啊!”
“他是公則的人,你要殺他,恐怕沒那麼容易。
”劉平道。
曹丕揚揚眉毛:“陛下你又猜錯了。
我不是要殺他,我是要拜他為師。
”說到這裡,他的神情略現猙獰,更多的卻是興奮,一字一句道:“以王越之劍殺死王越,才能徹底斬斷臣的夢魇。
”
劉平的身體下意識地朝旁邊偏了幾分,這個少年一瞬間的鋒芒畢露,讓他覺得自己被微微刺疼。
黃河岸邊,張遼的騎兵隊在快速行進着,掀起了很大的煙塵。
這支隊伍行進至一處叫做囚昆的山丘附近,隊形發生了變化:部隊兵分兩路,左路集合了三分之二的騎兵,繼續沿着河邊前進,另外三分之一的部隊則從山丘另外一側繞了過去。
他們的目的是纏住即将到來的顔良,左右夾擊會取得更好的效果,這在戰術上是必然的選擇,無可指摘。
帶領那支偏師離開的,是張遼本人。
這個舉動沒引起任何人驚訝,張遼在戰場上是個瘋子,永遠身先士卒,站在最危險的一線,這次也不例外——沒人注意到,那一支偏師的成員,全都是呂布覆沒後的西涼軍殘部。
呂布和高順戰死以後,張遼成為他們唯一的寄托。
楊修居然也在那支隊伍裡,這讓很多同行的騎手很不解,他們想不出那個文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