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在袁營已經待了三天。
在這三天裡,他被軟禁在一處民房,好吃好喝招待,唯獨不許離開。
在這期間,逢紀和公則試圖接近他,卻都被守衛攔了下來。
以他們兩個的身份,居然都不得其門而入,可見袁紹下的命令有多麼嚴厲。
不過這個做法可以理解。
漢室的地位太過敏感,如果不謹慎處理,袁紹會被全天下的人戳脊梁骨。
劉平也不着急,他之前的經曆太過波折,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奔波之中,他需要靜下心來思考一下。
如今無論是郭嘉、楊修還是司馬懿都不在身邊,他身居鬥室孤立無援,隻能乾綱獨斷——雖然威權隻及一室,影響隻及一人,卻是劉平自從卷入旋渦裡以來最自由最獨立的時刻。
“哥哥,如果你還活着,會怎麼做呢?”劉平手持銅鏡,喃喃自語。
銅鏡裡映出一張一模一樣的面孔,那張臉屬于一個死去的魂靈。
這個死魂靈的肉體已死去很久,意志卻依舊彌漫在九州大地,影響着許多人的命運。
劉平凝視半晌,忽然搖搖頭,苦笑着放下鏡子。
真正的劉協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他選擇了和劉平不同的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即便死者真的複生,也隻會像司馬懿一樣把他的“僞善”痛罵一頓。
說起來,司馬懿的秉性倒是和劉協極為相似,他們兩個如果聯手,一定會無往不利吧。
忽然他又想到了伏壽。
這個聰慧美麗的女子如今在許都頑強而孤獨地守衛着宮城,維持着漢室最後的秘密。
在自己來到北方之前,伏壽偷偷告訴他,她在身上藏了一把匕首。
如果劉平有什麼不測,她會選擇自盡,履行對漢室的最後一份責任。
劉平明白伏壽的心意——她知道自己是個仁慈的人,不忍坐視别人犧牲,所以故意這麼說,讓他行動起來更為慎重,平安歸來。
一想到她,劉平不期然地浮現出她那帶着馨香的身體,那是多麼令人陶醉的體驗。
劉平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在伏壽的刻意引導下,他終于将哥哥“丈夫”這個身份的責任也一并承擔下來。
在臨出發去官渡的前幾夜,他們彼此擁抱彼此嵌合,不知疲倦,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把壓力與擔憂暫時忘卻。
劉平還記得,多少次在激情攀到高峰的一瞬間,他将伏壽拼死抱住,在她身體裡盡情宣洩。
事後伏壽蜷躺在他懷裡,撫摸着自己平坦光滑的小腹,喃喃地說要為他生下一位皇子。
想到這裡,劉平低下頭,發現身體居然起了反應。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劉平自嘲地敲了敲頭——大頭——把思緒拽回來。
對劉平來說,袁紹和曹操誰勝誰負,并不重要。
如何在兩大巨頭碰撞之間為漢室牟取更大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經過這段時間的奔走,劉平已經處于一個微妙的優勢地位。
對袁紹陣營來說,劉平是一個漢室的繡衣使者,為了給漢室在戰後乞求一個更好的地位而來;對曹操陣營來說,劉平是一個身份特殊的細作,要裡應外合擾亂袁紹的戰略。
劉平若想獲取利益,就必須要超越兩個陣營所有的智謀之士,這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所幸這兩邊的謀士們的關系不是一加一,而是一減一,劉平的勝機,即建立于此。
他正在凝神冥思,忽然聽到屋外傳來腳步聲。
劉平睜開眼睛,看到一名全副武裝的親衛站在自己面前,面無表情:
“大将軍要召見你。
”
劉平點點頭,這和他估算的時間差不多。
他起身換上長袍,跟随親衛一路來到袁紹所駐的中軍。
這裡已經事先有了準備,所有的衛兵都站得遠遠的,以中軍為圓心隔出一大圈空地。
在栅欄之後,還隐伏着不少弓弩手,任何進入這一片空地的人,都會被立刻射殺。
整個氣氛透着隐隐的不安,劉平感覺似乎出了大事。
親衛走到圈子邊緣,請劉平自己進去,看來他也無權靠近。
劉平邁着穩定的步伐走進中軍帥帳,看到袁紹和蜚先生等在那裡,兩個人的神情都很陰沉。
“刺曹失敗了。
”
蜚先生開門見山地說。
他臉上的膿瘡似乎更大了些。
劉平沒露出任何情緒波動。
這個結果,是在他預料之中的。
從時間上推斷,曹丕這時候應該已經順利回到曹營,有他在,徐他不會有任何機會。
劉平拱手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
”他擡頭看去,發現袁紹捏着酒杯,鐵青的臉像是一面挂滿了嚴霜的青銅大盾。
袁軍的全線部隊不計損失地強攻了足足一天;東山也動用了在曹營埋下的一大半棋子。
如此高昂的投入,居然最終還是失敗了,這可不是一句“運氣不好”就能敷衍的。
更讨厭的是,他已經在漢室繡衣使者面前誇下海口,現在卻要承認失敗,丢了面子,這比軍隊損失更讓袁紹不高興。
蜚先生冷笑道:“使者說得不錯。
不過若是每次失敗不總結教訓,下次隻會重蹈覆轍。
”他慢慢地挪動腳步,圍着劉平轉悠,赤紅色的獨眼射出瘆人的光彩。
劉平道:“哦?這麼說,你們已經知道敗因何在了?”
蜚先生湊近劉平,鼻子急速聳動,突然一指點了過來:
“敗因,就是你!”
面對着突如其來的指責,劉平沒有驚慌失措。
逢紀的事給了他教訓,遇到意外情況,鎮之以靜,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他隻是不解地望着蜚先生,等着他的下文。
“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說你身上有郭嘉的味道麼?”蜚先生說。
劉平沒回答這個問題,他滿是疑窦地望向坐在上位的袁紹,卻看到袁紹面無表情地晃動着杯子,不由得心中一咯噔。
他現在是“第一次”踏入袁營,公則和逢紀絕不敢告訴袁紹,他們在這之前就私自接觸過漢室使者。
劉平在袁營中最大的依仗,就是用這個威脅兩人,為己所馭。
而現在蜚先生膽敢公然談論這段隐秘,而袁紹卻沒露出任何意外之色,這隻說明一件事,蜚先生放棄了與公則的聯合,轉而直接投效袁紹,把之前的事全交代了。
這一招很毒辣,也很合理。
刺曹失敗以後,蜚先生一定承受着極大的壓力,如果不迅速做出決斷,恐怕會被拿來當替罪羊。
但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