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還能是菩薩咋的?俺就拿手一拍其中一個人的後脊梁,想問問他這都是幹啥的,結果你猜怎麼着?”
支書急了:“你說你這個人,哎呀,可急死我了,王家老二怎麼娶你這麼個娘們兒……哎呀,我都替他發愁,說話太廢勁了你,讓王家老二回去削你……”
我怕這倆人越說越戗,就對英子使個眼色,英子會意趕緊把話頭岔開,拉住老王家二兒媳婦的手:“嫂子,你說啊,後來到底咋樣了?你瞅見啥了?”
老王家的二兒媳婦對英子說:“哎呀,他不是蹲着嗎,一轉過身來,媽呀,他沒有腦袋……再後來我一害怕就暈過去了,再再後來一醒過來,就發現在這帳篷裡,百靈正喂我喝湯,再再再後來我就開始跟你們講是咋回事咋回事,咋個來龍去脈……”
女人們怕鬼,周圍的人聽她這麼一說,都開始嘀咕了起來,支書趕緊站起來說:“啥神啊鬼的,咱們現在都沐浴在改革開放的春風裡,浸泡在聯産承包責任制的陽光下,這光天化日,乾坤朗朗,誰也不興瞎說。
”
我把支書從帳篷裡來出來,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在林中的所見所聞都跟他說了。
支書聽後,垂下淚來:“咱們屯子當年沒少讓小鬼子抓勞工,一個也沒回來,我二叔就是給鬼子抓去的,後來聽有些人說,他被關東軍送到日本本土北海道挖煤去了,也有人說他是跟大批勞工一起被送到大興安嶺修工事去了,到底去哪了,到現在也沒個準信兒,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奶奶倆眼都哭瞎了,就盼着他回來,盼到死都沒盼到。
埋在林子裡的那些屍骨當中,興許就有咱屯子裡的鄉親啊,就算沒有,那也都是咱中國人,憑良心說咱可不能不管呐,再者說,萬一這些人的怨氣太重,陰魂不散的出來,還不把大夥都吓個好逮的,咱也沒法撿洋落了,大侄兒啊,你說咱是不是把他們都挖出來重新安葬了?”
我勸了他幾句,這種情況,憑咱們的能力做不了什麼,平頂山也發現了一處侵華日軍留下的萬人坑,要把裡面的屍骨一具具的找全了,重新安葬,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好多屍骨已經支離破碎身首異處,胡拼亂湊,把這人的腦袋和那人的身子接到一起,這對死難者來說也是很不尊重的做法。
另外咱們這麼興師動衆的來撿關東軍的洋落,總不能乘興而來,敗興而回吧,我的意思是,咱整些個香火酒肉去林子裡祭拜一番,日後咱們給他們立座紀念碑什麼的。
支書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眼淚應道:“對,就是這麼地了,等回了屯子,再整幾個旗裡的喇嘛,念經超度超度啥的,讓他們早日安息。
”
以前我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直到最近,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必定不存在的,一個獵人,上山打獵,整整一天什麼都沒打到,這不能斷定是山裡沒有野獸。
人生在世,所見所聞與天地相比,不過渺小得微不足道,還是應該對那些未知的世界多一分敬畏之心。
就算是沒有鬼魅做祟,林中那些死者的遺骸也都值得我們同情,無論從哪方面看,也有必要為他們做點什麼。
經過老王家二兒媳婦這件事,屯子裡的人們,已經開始有些疑神疑鬼了,這地方真是邪門,什麼都有,不能在黑風口長時間的耽擱下去,說不準還得出什麼事。
吃過午飯,我讓胖子繼續帶着兩組人,去挖關東軍的要塞,争取晚上之前挖出一條通道來,會計依然留在營地,帶幾個老娘們兒,給大夥準備晚飯,看守騾馬物資,我和英子支書,又挑選了幾個膽子大的,帶上幾壺酒,這些酒都是屯子裡的燒鍋自己整出來的,又帶了些肉脯之類的吃食,去野人溝南端的樹林中祭奠那些勞工的亡魂。
這時風已經停了,林子裡靜悄悄的,我們把酒肉擺在地上,沒有香,就插了幾根煙卷,支書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許願發誓,小鬼子早就給打跑了,回去一定要給你們請喇嘛超度亡魂,還要立紀念碑。
我這才發現,其實屯子裡這些人,就屬支書最迷信,他說起來就沒完沒了,我在一旁抽煙等候,忽然發覺對這林中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這裡的樹木并不茂盛,與原始森林的參天大樹相比差了很多,另外最奇怪的是,這裡竟然有幾棵幹枯的老槐樹,中蒙邊境的森林,多半都是松樹和桦樹,幾乎就沒有槐樹,就連東北常見的刺槐也沒有。
槐樹的屬性最陰,從樹名上就可以看出來,一個木加一個鬼,如果槐樹枯死,更是陰上加陰。
《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的十六字,其中之一是“鎮”,陵墓周圍絕不能有枯死的槐柳梀之類樹種,否則死者的亡魂就會受陰氣糾纏,被釘在死槐樹周圍數裡之内,哪都去不了,古代有些人,殺了仇家之後,就把仇人屍首埋在枯死的槐樹之旁,讓仇家死後也不得超生。
我急忙清點了一下這周圍的槐樹,都是枯死的,總共七棵,按北鬥掃尾之數排列,不知是天然生長的,還是日本人裡面有懂陰陽術的能人,難怪老王家二兒媳婦看見那些人的陰魂都跑到樹下蹲着,肯定是這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