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古猜說見到了白色的太陽,根本不明白這小子在說什麼胡話,還以為是他過于緊張吓昏了頭,畢竟絕望帶來的強烈心理壓力,不是他這十六七歲少年可以承受的。
明叔卻吓了一跳,在海上見了白日頭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懂得海象天候之人都清楚“日頭慘白,風暴連天”,那是将要發生翻海災難的征兆,險些癱坐在地上,幸好被扶了一把,Shirley楊問古猜:“别急,把話說清楚了。
”
古猜急忙指着頭頂:“你們看啦,太陽是白的……”衆人均沒想到他所說的太陽就在頭頂,身在地形酷似鲸腹的歸墟之中,怎麼可能看到天空的太陽?當即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上方,不料真有個白茫茫的圓形物體懸在頭頂,正對着楗木嵌滿箭石的頂端。
剛才海氣相激,岩層中的龍火飛濺,落下了一場火雨,半空都是陰火燒海形成的薄霧,誰都沒曾注意上方的情況。
我心中先是一凜,有些摸不着頭腦,奇道:“那是什麼?”事情發生得很突然,一時沒能回過神來,隻有一片茫然,但卻還知道,那東西肯定不是太陽。
Shirley楊凝視岩層中明顯比周圍隆起的一塊黑色穹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喜道:“幽靈島!”原來那白茫茫的光暈,不是古猜形容的太陽,而是歸墟中沒被海氣遮掩的一處“天窗”,此地上有天門,下有伏流,才保得千百年來生氣不減。
我們剛入珊瑚螺旋之時,正值大潮退去,海面上露出了一片黑色的島嶼,那是一座由于潮汐作用時隐時現的幽靈島。
潮水升漲之時,島嶼就會沒在水下,等到潮位低落,它又會在海面上出現蹤迹。
開始的時候我們誤以為幽靈島是巨鲸出水的脊背,唯恐被它鼓浪而出揭翻了船隻,曾以海神炮轟擊,确認那是一座孤零零的海上小島。
幽靈島将珊瑚螺旋分割成東西兩個區域,我們受到大海蛇的襲擊,從東側沉入海眼,想不到歸墟中恨天氏的古迹,正建在幽靈島的正下方。
更沒想到幽靈島上有個天窗般的洞窟,直通海面,想必天色已明,露出圓盤大的一片天光,才被古猜誤以為見到了大風暴前的白日頭。
估計這井口般的洞窟,并非是被三叉戟号上的震海炮轟塌的。
這射日神器楗木,如同一株大樹,以箭石嵌為傘蓋,作勢破天欲出。
原來這射日圖騰布局嚴謹,皆有深意,現在才感覺到恨天人煞費苦心建造了一幕神話般的場面,這其中絕不僅是擺擺樣子那麼簡單,其中還似乎藏着什麼更大的秘密。
自商周時,便有人将日月星辰和魚龍百獸來代表防衛,從海底神木上那殘破的銅飾來看,那天窗正應月位,我實在猜想不出為何如此安排。
胖子問衆人道:“諸位,我說咱别光顧了驚歎了,沒看水漲上來了嗎?咱們是順着這定海神針爬上去,還是潛入水底另尋出路?事不宜遲,何去何從,必須趕緊拿定主意。
”
我見幽靈島正是直通海面的生門,聽四周隆隆巨響,正是大潮将漲的信号。
潮位增加後,這幽靈島也得被淹沒在水下,隻有抓緊時機攀上神木離開歸墟,其餘的事等回到海面上再作計較不遲。
我想到這些,正要作出決定,Shirley楊突然攔住我說:“我剛開始曾覺得用楗木來造巨箭,有些和華夏文明中那些古老的傳說不符。
恨天氏雖以射日圖騰的後裔自居,但楗木是蔭沉木,據說它本身是上古神木,能夠從海底一直生長到月宮,那天窗般的洞窟設在月位,一定是明月的象征。
古籍中對恨天氏的記載極少,不過周穆王時期的銅鼎上,卻有恨天氏死後奔月的傳說,這恐怕不是射日的圖騰,而是奔月的冥途,是給死去亡靈使用的,咱們從這攀上去,是否會有危險?”
衆人心中一沉,原來楗木并非是射日的戰争圖騰,而是奔月的冥途象征,歸根結底,這環形山果然是一座存在于常理之外的古墓。
在珊瑚螺旋海域由于海氣凝結,等閑見不到星光月色。
楗木頂端白茫茫的天光,确實如同一輪滿月,這棵給亡魂升華的海底神木,似乎離明月僅有一步之遙,隻要攀上楗木頂端,縱身一躍便可離開這片沒有出口的混沌之海。
明叔見周圍水面上鲨影紛亂,下海潛水難免要與群鲨生死相搏,他往來海上多年,自然知道其中厲害,現在的情形是甯上不下,忙對衆人說:“楊小姐說得在理,在海上确有神木通月赴死的古舊傳說,不過縱然是水底冤魂奔月的神木,眼下也是咱們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通天之路了……”說罷帶頭攀着布滿龍鱗般粗皮的古木斜面,一步步緩緩爬向上方的天窗,口中還哼着蛋民那套凄苦的曲子給自己壯膽,悲壯如同狼嚎鬼哭:“我的海神啊,救救我苦男兒,不怕海波深無底,隻怕死采回不了家……”
我見明叔已搶先上了好似能通住明月的神木,六十多歲的人了,說上就上毫不遲疑,手腳卻也當真利索,心中大罵他是隻顧個人不顧集體的本位主義傾向分子。
但他的舉動也打消了我們的顧慮,破釜沉舟,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