黢的海怪指指點點,我們頓時想到,還有一種鲛人繁殖的傳說,比較鮮為人知。
但現在看來,那泥沙霧中時隐時現的白色吸盤,應該都是産鲛的胎盤,珊瑚洞中的巨大海怪,正是大群鲛人的千年母體——鲛姥。
以前在海上采蛋為生的蛋人,也常在水下被惡鲛活活吃掉,蛋民故老相傳,南海鲛人在古代曾一度危害成災,在海底對采蛋之人的威脅不亞于鲨魚,喪命鲛口鲨吻的蛋人不計其數。
鲛人的巢穴是處珊瑚古墓,這片珊瑚礁下壓着鲛姥,這老妖全身都是胎盤,物性奇特,密密麻麻的胎盤子宮都生在體外,一般的鲛魚都是從它體内所産。
在一些古老的海神廟祠中,有些還保存着關于這種傳說的遺迹。
在一片混亂的水底,經明叔這麼一提示,衆人都已清楚,這回恐怕是弄巧成拙,玉盤沒能震開伏流,反而引出了海眼裡的老怪。
以前誰也沒見過鲛姥什麼樣,這時突然撞見,根本不知如何應付。
水裡亂流湧動愈烈,如果不抱着珊瑚樹的化石,恐怕早已被激流卷走了,又哪裡有機會得以逃離。
隻有那輪水中明月,冰冷的光芒在水波中閃爍變幻,一時陰森的水影交錯晃動,使人頭暈眼花,恍如置身在一場永無休止的海底噩夢之中。
我們為了緩解水流和光線帶來的壓力,互相拽住同伴的手臂,将臉部緊緊貼在珊瑚樹上,雖然化石裡傳出的震動使人全身發麻,但那陣頭暈腦漲的感覺卻終于減弱了。
我看了看氣壓計的讀數,水肺中的氧氣已經見底了,不被海水淹死,也是被鲛姥活活吞了,看來裡外都是難逃一死。
我正為目前的處境感到絕望,考慮是不是要引爆炸藥給衆人來個痛快的,卻見那鲛姥龐大的怪軀,已從珊瑚洞中爬出,夾帶着許多海底船體的殘骸和古銅器,白花花的胎盤裡冒着一股股的黑水。
我不禁一征,這個深不見底的珊瑚洞藏在歸墟之下,怎麼可能有舊時沉船的殘骸?此時珠母一死,指南針等裝備都已恢複正常,以潛水表的指南針來參照辨别,可能珊瑚洞正與我們遭遇海蛇的海底廢墟相通,這一通道被鲛姥堵住,它一挪地方,我們就可以繞過去潛回那片螺蚌聚集的珊瑚森林。
不過這一想法在腦中閃過,很快就打消了,就算螺墳中可以緩解潛水病的秘藥并未失效,但是水肺中的氧氣已經難以維持,這段珊瑚洞隧道又不知會有多長,遊不到一半恐怕就被憋死在裡面了。
我們一時進退維谷,亂流中緊緊抱住珊瑚古樹的化石,眼睜睜看着鲛姥在水底擁沙而出。
灰蒙蒙的泥沙翻湧如同煙霧,它身上的胎盤中尚有許多未曾孵化出的鲛魚,有不少都被劇烈的行動擠了出來,還沒成形的鲛胎都掙紮着死在了水中,可鲛姥卻渾如不覺,直奔銅人手中月光四溢的卦盤撲來。
水底通天接地的珊瑚樹猛然一震,鲛姥一頭撞在了樹底的巨鼎上,珊瑚化石被它撞得顫動不已。
隻見水霧中露出一張滿是褶皺肉鱗的怪臉,暗灰色的兩個眼睛像是一對氣囊,在月光下閃着毫無生氣的光芒,身上長滿了數不清的倒刺和肉牙。
都說水底魚龍之大,猶如山川河嶽,這潛藏在海眼中的鲛姥,雖沒有大到那種地步,但我們在水流紛亂的環境中,已看不見它的頭尾輪廓了。
蛋民多鈴驚駭至極,被鲛姥恐怖的面目駭得手足俱廢,手一松,那柄分水古劍就脫手落向了水底。
胖子眼疾手快,舍不得将這古董青頭遺失在海中,連忙扶着鐵樹向下移動,在銅劍落進鲛姥口中之前,硬是探出手去撈了回來。
他的舉動無異于虎口拔牙,鲛姥隻需向上微微移動,就能将他一口吞了。
這水底雖有浮力,但亂流湍急,一旦松手離開珊瑚樹,未必會直接浮上水面,反而會被潛流裹住,往橫向移動,很可能就自己送入鲛姥的血盆大口之中。
所以胖子雖離那鲛姥近在咫尺,可仍不敢放手松開鐵樹,抓了古劍,如同火燒屁股般向上攀來。
我見胖子這回太過托大,急忙俯身前去接應,可說時遲,那時好快,鲛姥翻身上仰,奔着胖子吞吸海水,四周紛湧的潛流都被它向嘴中吸了進去。
攀在珊瑚樹上的衆人,都被水流裹住,像是挂在晾衣繩上的幾面破旗,飄飄忽忽地幾欲被狂風急流裹去。
這時我突然發現那鲛姥趴在石鼎旁,雖距離珠氣縱橫的玉盤和我們極近了,可是再難接近分毫,似乎身體被鎖在了海底不能移動過遠,隻是拼命吸水想連人帶卦盤一同卷入嘴裡。
它竭力往前挪動,卻隻推得石鼎邊緣沉重地緩緩轉動,始終無法觸及水中鬼影般的一輪明月。
我好不容易拽住胖子,但攬住珊瑚鐵樹的手卻是一滑,身不由己地被水流吸了過去,忽地肩上一緊,是被Shirley楊伸手拉住了肩頭的攜行袋帶子。
三人在潛流的帶動下失去了重心,誰也不敢松手。
我恍惚間看到珊瑚樹底的巨鼎匝匝轉動,不禁猛然醒悟——震卦的機關,正是躲在海眼深處的鲛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