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間簡陋的土屋便築在這道攔砂堤的下方,堤後是座赤褐色的秃山,屋前亦是寸草不生,紅泥一片,沒有下雨的辰光,風一起便塵沙漫飛,要是一朝落雨,怕不變成泥濘爛沼?不知這“鬼聽壁”孫有财是犯了什麼毛病,哪塊地方不好居住,竟偏偏挑了如此~個兔子不拉屎的所在窩着?太陽當頂曬,又熱又毒,五個人來到土屋之前,不但是個個滿頭大汗,更且口幹舌燥,活脫五髒六腑都在燒着火,那份疲乏焦蔽,可就甭提了。
楊豹在額頭上抹了把汗水,順指彈出去,一邊往四周端詳,邊鎖着眉道:“我說來喜,這就是你那好友孫有财搭鋪困覺的寶地?”
籲着氣,汪來喜道:“他不是發了瘋,怎會在這種所在住家?這乃是他開盤論斤兩的頭一站,也就是,嘔,他暗裡與雇主聯絡的地方。
”
姜福根又憋不住了,悻悻的道:“這不叫整人冤枉麼?大熱天下,不直接到姓孫的家裡去,卻繞着圈子兜遠路隻來他通消息的暗窯,萬一人要不在,這一趟豈不是白搭了?娘的,找消遣也不是這種消遣法……”
斜了姜福根一眼,汪來喜打鼻孔中“嗤”了一聲,冷着臉盤道:“好讓你得知,求人有這麼容易的?尤其像孫有财吃的這行飯,難免有揭人隐私或洩人秘密之處,結怨架梁稀松平常,他要打譜防暗箭、躲明槍,不被擺道,本身的安全措施便少不得,多一重手續,就多一層保障,事情是麻煩點,但他這麼定規也是為了活得牢靠,而眼下是我們求他,不是他求我們,你好歹委屈一遭吧。
”
姜福根伸出舌尖潤潤幹裂起皮的嘴唇,無可奈何的道:“路子是你的,我還有什麼話好說?隻求能早點見着活人,不敢祈求他幫什麼大忙,賞碗水喝,我就他娘的感激不盡了。
”
一行人來到土屋前頭,無牆無門的那片較為平整的空地,權且算是天井吧,天并對面的屋檐陰影裡坐着一個獨眼瘦臉的幹老頭,老頭地坐在一把破竹椅上,一隻手搓着蹬在椅沿的腳丫子,另一隻手揮把支離破碎的爛蒲扇扇風,獨自有氣無力的垂搭着,宛似不曾看見有人來近。
輕輕用肘臂戳了汪來喜一下,楊豹低聲道:“這老家夥是誰?該不會就是‘鬼聽壁’孫有财吧?”
汪來喜搖搖頭,示意大家停步,然後,他獨自朝前,距離獨眼老頭三尺外站定,先是雙手高舉,又立即翻下手掌,十指指尖微觸胸口,跟着原地抛了個斜肩,再右橫兩步,左跨一步,哈下腰來笑吟吟的道:“老孫還沒死吧?”
其他各人全看得清楚,那老家夥雖是要死不活的搭拉着眼皮,汪來喜的每一個動作他卻通通瞧在眼裡,不但瞧在眼裡,還非常仔細的一直在注意觀察,等到汪來喜開口提出這麼一句平素裡似乎是大不敬的言語,他不僅不以為什,竟霍然從竹椅上起立,同樣滿臉堆笑,态度全變的拱着手道:“老孫活着,活得挺惬意,這位兄弟,打這兒往下走,前面有處三岔路,順着右手的一條路淌過去,約摸二裡地,便能看見一條河,河上有橋,橋邊有亭有樹,老孫如今正在亭子裡喝着茶呢……”
重重抱拳,汪來喜道:“多謝指點,就此告退。
”
獨眼老頭更不多說,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人一坐下,随即恢複原樣,眼皮垂下,搓腳揮扇,重再擺出那一副要死不活的德性來。
五個人匆匆往下走,級幹祥十分好奇的頻頻回頭張望,覺得那等新鮮:“真是有趣,竟用這般怪裡怪氣的法子做為聯絡切口與信号,剛開始,我還吓了~跳,當是來喜哥忽然發癫,怎的舞之蹈之起來啦?”
汪來喜笑道:“規矩是老孫設下的,由各個不同的動作及頭一句言語,從而判定來人是從什麼路子引介過來的,進一步便能分辨其可靠性與安全性如何,别小看了這幾下子,這乃表示我和孫有财有着直接關系,換句話說,我是他本人親自認定的第一等交情!”
楊豹亦笑道:“難怪那老小子在見過你的手法步限之後,反應與先前的熊樣大為不同哩。
”
缪千祥又道:“來喜哥,孫有财大概不是每次都窩在涼亭裡喝茶,等着生意上門吧?”
汪來喜道:“當然不是,這家夥點子多得很,經常是在些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地方約見他的雇客,而且神出鬼沒,眨眼間來到你面前,隻一轉頭就又不知鑽到哪裡去了!”
不曾吭聲的潘一心忽然呼味而笑,似乎想起某一樁趣事,開口仍舊忍俊不禁:“他也非得這麼機伶不可,隻要稍~疏失,說不準什麼時候便能叫人搞了瓢去;來喜二哥,我還記得有關孫有财的一項傳說,約莫事情在三年前吧,北嶺的一塊天郝滄半夜喝醉了酒回家,不知被什麼人抽冷子暗算受傷,他傷好之後,急着要出這口鳥氣,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