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是蘭亭的大夫人。
一個在蘭亭池家裡,除池日暮之外,最得人心的人。
她的夫婿池日麗,卻是一個雙腿殘廢的人。
越是因為這樣,方邪真進入池家之後,除了商讨改革池家大計之外,絕少與顔夕聚首,就算碰面,也是一點頭,一颔首,各自回避。
可是,方邪真心裡分明,他為什麼要為池家這樣盡心盡力,不過,他從不去想答案。
然而,在這樣一個明媚的早上,顔夕在花圃裡剪花,不自覺的哼起一首他們從前一起唱過的歌,恰好給方邪真聽到了,他推開窗來,這時陽光略明微暗,正好望見她。
那張自俯身擡首,楚楚可憐的明眸。
方邪真心頭一震,想到往日的旖旎情景。
人總會有心頭一震的時候,且不管你是不是形露于色,也許是因為眼裡的映象太過刺激,也許是因為腦裡的感覺太過強熱,可能是感動,可能是驚豔,莫讓一生無驚喜,人總會有心頭一震的時候。
――你上次心頭一震的時候,距離現在有多久了?
方邪真感覺得到,顔夕先是知道是他推窗、然後想到那首歌的意義,立即停住了歌聲,這轉折間的心理。
接着下來,顔夕在方邪真正想避開眼光時而先移開了視線。
“大夫人。
”
“方少俠。
”
“剪花?”
“有幾株月娥姣和紅玉顔都枝葉過盛,反礙花放,我把它修了修,”顔夕漫不經心的道,“沒想到這幾天晴時多雨,連這九萼紅也枝繁葉茂起來了。
”
方邪真微微一笑,隻輕聲吟哦道:“濃豔初開小藥欄,人人惆怅出長安;風流卻是錢塘寺,不踏紅塵見牡丹。
牡丹是四月的花神,相傳司牡丹花神男的是詩仙李白,女的是麗娟,而今,都給你修容飾貌啦。
”
“真奇怪,麗娟是漢武帝的寵妃,能歌善舞,相傳她歌聲起處,百花随舞,卻怎麼李白一身劍氣來,也會成了花神?莫非是因他愛花惜花?”顔夕随即莞爾一笑道:“也許是他有仙氣吧!”
方邪真接了一句:“也許他風流。
”忽覺不妥,把話一轉,忙道:“也有人相傳牡丹花神是貂蟬。
”
顔夕忽然低下了頸,用春蔥般的十指,修剪花葉,長長的睫毛輕顫着。
方邪真也沒再說下去,掩上半窗。
他梳洗,穿衣、系劍,正準備出去。
他要去找惜惜。
依依樓上一惜惜。
――從在受傷後在白發溪畔讓“黑旋風”小白接了回來,他像是内外傷一并“發作”,昏昏沉沉的睡了兩天,這兩天裡,他唯一牽挂着的,是惜惜的安危。
顔夕畢竟是池家的大夫人,隻有惜惜才春日凝妝上翠樓,癡望的是他的踏踏馬蹄,而不是王侯公子,騷人墨客。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見顔夕的一聲驚呼。
驚呼剛起、未畢,方邪真已掠至顔夕的身伴。
顔夕仍在花圃。
她吃驚地望着天空。
“你看那天空!”顔夕接着發現方邪真整裝待發,也望見他手上的蘭絲巾,忍不住道:“你要出去?”
方邪真點頭。
他也看見了那天空。
在牡丹花叢上的天空,雲層奇異的變動着,陽光時隐時現,雲朵像一汪細碎的怒海,捉摸不定,方邪真想起了剛才陽江照在他身上那種奇異的感覺了。
原來,天空上的雲彩,像陣戰;今天的陽光,有殺氣。
“不要出去,”顔夕手中的剪刀,被乍出雲層的陽光一映,閃爍出幾道妖異的厲芒來,“今天的天色有殺氣。
”
顔夕也感覺到這一點。
方邪真卻搖頭。
他忽然想起惜惜,惜惜不種名花,隻種藥草,――在這個風雲變異、陽光透出殺意的時候,不知怎的,他竟想起惜惜,仿佛還可以看見,惜惜捧着一盤金綠蓮,小心珍惜的擺到小欄台上去曬陽光……
然後他感到殺意更甚。
――怎應會有這種感覺!?
他的直覺一向很靈,很準,讓他躲開了不少危機,度過了許多絕境,當他想到惜惜可能遇到危險,他就再也不遲疑。
――殺手既找過他的麻煩,隻怕也一樣會去對付所有他關心的人。
“我不能因為有殺機就不出去;”方邪真道,“如果殺氣是沖着我來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面對它。
”
他說着按劍踏步,跨出西院月門。
顔夕癡癡的望着他的背影。
她卻不知道,在背後三丈外朱柱暗影後,有一個人,坐在輪車上,蒼白的臉因蒼白的注視花園裡的一切而顯得更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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