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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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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春,在一個小縣城,一家逆旅中。

     清晨,李靖一早就出去探聽消息了。

    張出塵包起那身差官的衣服,換上了女裝,對着鏡子,放散了盤在頭上的長發,讓它像流水似的披在肩上,拿起鏡台上的木梳,準備把頭發梳好的。

     一路上,為了逃避越國公的追騎,她不得不穿上差官的衣服,女扮成男人的形狀,使她别扭死了。

    在人前,她還得裝啞巴不開口。

    記得有一次夜行,碰到了巡夜的官人,盤查時,她一不小心開口回了一句話,那尖嫩的聲音立刻引起對方的懷疑,幸虧李靖機警,連忙塞了一塊銀子在對方手裡,而且還湊上耳朵,說了兩句悄悄話。

     那家夥總算是不懷疑了,但是瞧着她的眼光卻充滿了邪惡輿暧昧,帶着混帳的微笑放過了他們。

     張出塵先不知道李靖跟那家夥咬耳朵說了什麼,居然把對方打發了。

     李靖先不肯說,她再三追問,才含笑告訴她:“我說你是某公府裡的小相公,回家省親,特别派我同行照料。

    ” 張出塵道:“幹嘛要說是某公府的呢?你說是越公府的不好嗎?我身邊還帶着越公的令箭呢,必要時還能搪一搪,你說别的公府,他若進一步要身份證明又怎麼辦?” 李靖笑着回答:“越公楊素執掌兵符,權傾天下,自然是此其他人神氣多了。

    但是我怕楊素老兒的緝亡令急報已經先一腳來到,那可就糟了,所以還是換個宅第的好。

    ” “那也不必說是X公府呀,長安豪門貴族排名,X公連二十名都擠不進去,說那一家都此X公強呀,而且另外的那些府第,我都比較熟,問起來也不會出岔兒。

    ” “娘子,你若是不開口,不照面,說是那家都行,可是你一開口,跟人照了面,隻有X公府最合适了。

    ” “為什麼?難道X公在京外特别吃香嗎?” “不是待别吃香,他隻是有一項嗜好天下聞名!” 張出塵聽懂了。

    她在前朝陳主宮中當女官,隋代楊氏滅陳後,她又轉到第一權臣楊素的越國公第為女官,而且是楊素跟前的紅人,對長安的權貴,多少也知道一點。

     她約略也聽人說過,X公有斷袖之癖,雅好男風府中多蓄俊男美童,服以女飾,嬌媚尤勝蛾眉。

     難怪那個巡夜哨官直對地暧昧地瞧着,原來是把她當作是男優娈童了。

    混帳的李靖,怎會想出這該死的點子! 不過倒也很實在,她曾經見過一兩個所謂的小相公,雖然是穿了男裝,卻是塗脂抹粉,忸怩作态。

     張出塵頗有須眉豪氣,也有一身頗為不錯的技擊功夫和一肚子的學問。

     但她卻是個女人,而且是很美麗的女人,所以盡管她的性格爽朗,有點男性化,在外表上卻是個十足的女人。

    聲音輕柔,唇紅齒白,柳眉杏眼,假如要把她認做是男人,隻有往那個地方去想了。

     為了這件事,她很生氣,發誓不肯再作男裝打扮,所以昨天投店時,她把女裝都買妥了,決定在今天改裝。

     他們之所以要倉促離開長安,一路上逃避追騎,主要的是因為李靖闖了場大禍,在元宵夜賞玩花燈時,跟一批來自江湖草-上的豪傑好漢,如程咬金、尤俊達、王伯當、秦叔寶等血性朋友,看不慣國舅宇文惠及倚勢強搶民女,一場沖突下,打死了宇文惠及這場禍實在闖得不小,宇文氏不但是隋朝的開國保駕大臣,宇文述身為國丈太師兼掌兵部,女兒入宮是隋文帝的寵妃,次子宇文士及尚南陽公主,宇文惠及是最小的兒子,被人打死了,那還得了! 偏生這幾個又都是江湖上的有名人物,認得他們的人很多,那隻有立即逃亡了。

     李靖原來也是在越國公楊素府上謀出身的,因而才有機會認得張出塵,他對這個手執拂塵的紅衣女郎也頗為欣賞,但也僅止欣賞而已,因為楊素對張出塵倚為心腹,出入與共,連多說兩句話都不可能,更别說是進一步的作非份之想了。

     那知道他聞了禍急待逃亡時,張出塵着了男裝,懷着越公的令箭,夤夜找了來,要跟他私奔。

     在以前,李靖是不敢接受的,因為楊素絕不會放過他們,越公的勢力及于天下,很難逃得過偵騎的追索。

     但是闖了殺身之禍後,李靖反而豁開了,反正也是死,一個人不能死兩次,多犯一個死罪又有何妨? 就這樣子,他帶着張出塵,一路上躲躲藏藏地逃離了長安,想找一個安身之處。

     張出塵對着鏡子,望着裡面模糊的影子發怔。

    她想看看自己,可是這鏡子太差了,鏡面上已長了斑駁的銅綠,好久沒磨了,使她的臉看起來像是藏在一片陰影裡。

     她歎了一口氣,回頭想從包袱裡拿出自己的-鏡來,眼光突掃,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高大、魁偉、粗壯的男人,最惹眼的是他那把胡子,又黑又濃,彎卷盤曲,幾乎蓋住了他一半的臉。

     隻有一個挺直的鼻子和一對炯炯發光的眼睛。

     這男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入到屋裡的。

    他坐在那張靠窗的竹椅上,直直地盯望着她。

     若是别的女人,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男人,長得又是如此的恐怖,即使不吓昏過去,也會驚惶失豎尖叫起來,但張出塵卻不是普通的女子。

     她本來就是一個極為突出的女郎,習過武藝,精擅技擊,膽識過人,善觀氣色,察人肺腑。

     她-看出這個大漢長相威猛,隐隐有一股君臨天下的尊嚴,就知道他不是一個普通人。

     這樣的一個人,絕非奸盜之流,也不會是越公府中的邏者,因為這個大漢的目光與神情中有着股目空一切的傲态,絕不會屈於人下聽從驅策的。

     不過,由于對方的來意不明,行動飄忽,不聲不響地闖入私室,張出塵還是懷着相當的戒意。

     她仍是不動聲色地梳-如故,但是已經把幾支特用的簪子别在頭發上了。

     那是地随身不離的利器之一,而且是極具攻擊性的,一支風磨銅的鳳钗是由巧匠精制的,钗身堅利可洞穿金石,必要時握在手中就是一支七首,但钗頭雕成鳳狀,尚另有妙用,鳳口中可射出五支鋼針,細如牛毛,上淬劇毒,用機關發射,當者立斃。

     另外兩支較細的簪子則作柳葉狀,彎如蛾眉,可作暗器發出,且手法獨特,可成曲線迂回取的,令人防不勝防。

     張出塵把這兩種利器都準備好了,才從容回身輕輕彎腰斂-道:“尊駕為何方高人?有何指教?”說着話,她的手卻按住了鬓角,扶在那支風钗上,隻要手指微一用力,鳳口中的鋼針就會射出。

     那大漢哈哈大笑道:「好!好!夫人果非常人,在乍然發現咱家之後,還能繼續從容完成梳-,夫人當是第一個,佩服,佩服!” 張出塵微微一笑道:“問明當前,妾身不敢失儀,蓬頭亂發,不敢款待君子,有勞等候,怠慢之至!” 大漢初是一怔,繼而大笑道: “好!好!夫人分明是在怪咱家不懂禮儀,不告而擅入私室。

    ” 張出塵又是微微一笑,這次卻沒有答話。

    似乎是默認了對方的話。

     大漢卻不放松,繼續迫問道:“夫人,咱家的話對不對?” 張出塵笑笑道:“妾身倒沒有這個意思,不過看尊駕風貌儀态,不類宵小之流,想必一定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 “夫人太客氣了,素未謀面,又是在此等突兀的情況下相見,夫人因何斷定咱家的善惡呢?” 張出塵微微一笑道:“妾身這雙眼睛看人倒還不會錯到那裡,尊駕氣宇堂堂,不是那種小手筆的人。

    ” 大漢眨眨眼睛道:“夫人是否把話說清楚一點?” “妾身夫婦寄身逆旅,客途之中,不過是一些随身之物,全部所值,不過數百金而已,尊駕不會看得上眼的。

    ” “數百金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升鬥小民,終歲積勞也不過數金而已,一輩也賺不到數百金之數。

    ” “話誠然不錯,但這些箋箋之數,卻不會在尊駕的眼中,尊駕手上那枚翠玉的扳指,即值千金之數。

    ” “哦?夫人竟有這麼準的限光!” “妾身一直在富貴膏粱之家生活成長,對珠玉珍寶的認識頗具心得,相信不會有多大的出入。

    ” 大漢微現欽敬之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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