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有一陣煙霧缭繞,煙霧中似有人影在晃動。
李靖膽大,上前大-一聲,舉劍劈去,人影發出一聲慘呼,飄落地下,卻是黃裱紙剪成的一具紙人,長約三寸,身上密書朱符,并有先太子楊勇等字樣,心知是術士所施的邪術。
但看到楊素渾身發抖,十分恐懼之狀,而且張出塵彎腰要拾起紙人時,他便大聲地叫道:“不要動他!”
張出塵倒是吓住了,隻見被斬成兩截的紙人各化成一蓬煙霧,并有綠色的磷火一閃,蹤影俱無。
李靖也知道這多半是李淳風施為的。
但是念及狄去邪的關系,也不去深究,隻是問楊素道:“國公,發生了什麼事?遇見什麼了?”
楊素這時驚魂始定,一面喘息一面道:“沒什麼,回府!回府!”
他匆匆地出門回府而去,隻留了十幾個家将,護送皇帝回宮,也沒向皇帝告别就走了。
回到府中之後,立刻命府中的家人準備香燭果肴,在庭中擺好,祭奠先帝與先皇子楊勇,别人問起他在東嶽廟中的見聞,則絕口不言。
面露悸色,好像受到了絕大的驚吓,沒有幾天,他就病例了。
在病中,他已形同瘋狂,終日手握寶劍,不時的沖出去要殺人,口中不時胡言亂語,侍女等人無不躲得遠遠的,隻有一些孔武有力的家将們守着他。
李靖早巳把華無雙姐妹撤了回來,他看出楊素已去死不遠,用不着去保護他,也沒人會來殺他了。
樂昌公主已經與徐德言團圓,要追随夫婿到山西去投奔唐公李淵了。
他們與李靖在長安城郊樂原上分手時,徐德言曾經勸李靖:“藥師,楊素死後,炀帝再無顧忌,必将大事建築與大舉興兵以遂其志,這些雖不一定是壞事,但國庫不盈,勢将勞民,民怨生則天下亂,你們作何打算?”
李靖歎道:“天下将亂,我是早在預料中,隻不過何去何從,實在沒有個成算。
”
徐德言道:“各處的豪傑之士,有心之士都在屯聚實力,自謀打算,李兄手中這點實力,該可以有一番作為。
”
“這個兄弟自己從未打算過,将來遠是因人成事的多。
”
“貴義兄虬髯客倒不失為豪傑之士。
”
李靖笑道:“豪傑之士非理國之材,張大哥表示過他的意思,兄弟卻一直沒有答應他。
兄弟固然決意在擇人而事,但對這個擇字,兄弟是十分慎重的。
”
徐德言十分凝重地道:“藥師,既然還沒有定向,兄弟倒是鬥膽推薦一位了,山西唐公……”
李靖道:“前些日子楊素還與兄弟讨論過唐公,說他仁厚有餘,魄力不足,不足以當亂世英主之稱。
”
徐德言笑道:“這個批評極為中肯。
兄弟所推薦的人卻是唐公次子李世民。
此君年歲與吾相仿,雄才大略,勝乃父多矣!刻下在山西治軍,禮賢下士,各地豪傑往投的很多,兄弟此刻也在他麾下任職。
”
張出塵道:“徐驸馬是人中英傑,他說好的人,總是不會錯的,我們會記在心裡,好在現在一切都還早,到時候再說吧!”
徐德言道:“不錯,此刻各路豪傑都隻是在準備中,待時而起,還沒有人正式揭竿而起,賢夫婦不妨也等等機會。
不過世民确是人君之具,日後你們若有機會見面,相信也不會反對兄弟這番話的。
”
雙方作别,李靖倒是沒有把這件事聽在耳中,因為他對李世民并沒有太深的印象,倒是對唐公的四子李元-印象很深,因為他技壓宇文成都,曾被譽為天下第一勇士。
楊素折騰了一個多月,終於在府中發瘋而死。
他的瘋狂就是在東嶽廟的那一次驚魂之行,回來後口中不住地叫着有-鬼來索命,到快死的那幾天,幾乎是連白天都見到鬼魂包圍在他的四周。
皇帝這時反而表現得關切了,不時着人前來慰問,一直到他身死,皇帝表示得很傷心,因為他的姓是先帝禦賜,皇帝以皇族的大禮為之殡殓,下旨全國為之守喪一月,自己也以子侄之禮為之執绋送葬,備極哀榮。
這在别人看來倒是十分感動的,他們知道楊素與皇帝的交情一直就很好,而楊素對隋炀帝建功尤偉,當得起這些哀榮的,他們對皇帝缟素執绋之舉,大為贊頌,說皇帝敬重舊臣,不忘根本,是乃仁德之君。
這種頌辭日有數起,自然都是些拍馬屁的臣子所獻的殷勤,但是對隋炀帝的作用卻是很大的,尤其是舊日屬於楊素手中的那些兵權,現在都轉到皇帝手中來了。
朝廷中自然也有一番權力的更移,早先站在楊素一邊的臣子岌岌自危,他們的靠山一倒,很擔心會受到宇文氏一黨的擠軋,因為以前他們在楊素的支持下,跟宇文化及作對得厲害,今後的日子可能會難過了。
果然等一月的喪期過後,宇文氏展開了肅清異己的行動,先是找了幾個小官兒開刀,奏請将他們革職治罪,而且還提出了一些證據。
皇帝倒沒有不受理,隻是批交審議,-審議的大員還是指派了楊素的一黨。
宇文化及先還是很奇怪,以為皇帝是想一舉而打盡,等他們審議的結果再說,想像中他們一定會對自己的同黨加以包庇的,那時再加以究治。
就可以一網打盡了。
他還在心中贊佩皇帝好算計,對審議的人選也沒加以反對,等着看皇帝如何大整這些異己。
審議的大員們先是戰戰兢兢,不知如何是好,這些交議的人都是他們的死黨,若是加以包庇,怕沾上了循私賣放的罪名,若是秉公審議,那就更糟,因為這些案子他們自己也脫不了幹系。
正在緊急惶恐之際,皇帝卻派了個密差來宣慰他們,告訴他們:這次是宇文化及要跟他們過不去,叫他們放心好了,皇帝答應了越國公要好好照顧他們的,隻要他們能以效忠越公的忠忱來報效皇帝,一切都可以照常。
接到了這份宣慰,這些人自是皆大歡喜,知所取舍。
審議的結果是查無實據。
他們合奏之後,皇帝也沒有異議,對被議者溫言嘉勉一番,要他們努力忠心國事,不要辜負了朝廷的栽培。
宇文化及莫名其妙,等到那幾位官員一個個上表謝恩,他氣呼呼地去找皇帝理論,皇帝卻笑嘻嘻地道:“人家本來就沒罪,朕不能強入人罪。
”
“陛下,他們是楊素的死黨!”
“楊素已經死了,如何還有死黨?他們是朕的臣子。
”
宇文化及這才知道給皇帝耍了一次,除去楊素,隻是把楊素手中的實力轉到皇帝手中,對自己毫無好處,反而使自己的權力減小了。
以前皇帝要拉攏住自己去抵制楊素?有事還客氣一點,現在雖然還不至於不客氣,卻不是言聽計從了。
皇帝凡事有自己的主見,不大接受臣子的意見,尤其是權臣,皇帝更是故意地給他們難堪以壓抑其氣焰。
那些屬於楊素的死黨,經過了一番轉折之後,現在都變成了最忠心的擁皇派,使得皇帝的權威大振。
再加上一些地方上的諸侯,以前飽受權臣的欺淩,現在有了皇帝的支持也都不好惹了。
前後不到半年時間,隋炀帝成了一個真正至尊至上的皇帝,再也沒有人敢在皇帝面前跋扈無禮了。
宇文化及一下子變得很孤立,要不是他手中還有着一點實力,幾乎連本身都危險了。
好在他是個很能見風轉舵的人,一看情勢不對,立刻收起自己的傲态,兢兢業業向皇室效忠,總算保住了一家富貴,再也不敢亂出點子了。
但是對失去的權力,他實在不甘心,知道皇帝是厲害角色,他不在擴充自己的實力上用心,卻換個方法,去鼓動皇帝的野心,慫恿他成為曆史上一個空前偉大的君主。
隋炀帝最心儀的一位君主是漢武帝,宇文化及就鼓勵皇帝步步效法漢武帝,先是大事建設,繕修宮室,繼而大舉征伐,對四夷用兵。
向東發兵征高麗,北拒匈奴則修萬裡長城,在全國首城都邑修築馳道以利於車馬之運行,使沒有船運水利的地方,也都能享受到物運之利。
因為那時大量的貨運靠水路船隻,沒有河流通經的地方,隻有靠人力肩挑擔行,不但費時費力,而且不能載多及遠,雖然人們已知車駕,但是路途崎岖難行,仍然非常不便,因而隋炀帝這修建馳道,對利民而言,價值是很大的。
可是民智未開,一般百姓們的眼光短淺,隻見近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