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九,正午,邊城。
風沙漫天,江順俯伏在馬鞍上,冒着風沙,催騎狂奔。
驿道上隻有他一騎,到現在為止,他已經趕了三天兩夜的路。
一接到他父親重病垂危的消息,他立即放下一切,飛騎趕回去,沒有人阻止他,誰都知道他是一個很孝順的好孩子,而他押着的镖,雖然還沒有送進門去,亦已經送到門外,可以交得下的了。
這三天兩夜,跑折了九匹馬,可是他并不在乎,隻要能夠見到他父親的最後一面,哪怕是九十匹,九百匹。
正午的風沙很大,也所以沒有需要趕路的人都留下來,江順在驿道上奔馳了三個時辰,才聽到一陣馬蹄聲,從他後面傳來。
“想不到有人比我趕得還要急”,江順聽着那蹄聲,不由暗想,“不知又是什麼事?”他當然沒有理會,繼續趕他的路,一直到他突然感覺到那一股排山倒海的殺氣。
從後面奔來的一騎這時候距離他已不到兩丈,那是匹黑馬,烏油油的一根雜毛也沒有,鞍上那個人亦是一身黑衣,連面部都用黑布裹起來,隻露出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就像是兩柄薄刀,目光卻是比刀光還要森冷鋒利。
江順的一雙手本能的落在兵器上,那是一對飛鋒鈎,在兩河名排第七。
一道閃亮的刀光即時襲來,江順雙鈎急封,“嗆啷啷”一陣金鐵交擊聲響,來刀七刀之中竟然暗藏着六個變化。
江順雙袖在刀風中盡碎,雙臂肌肉上出現了三道血痕,心頭不由大駭。
黑衣人一刀被擋開,飛騎已越過。
江順坐騎即時“唏律律”一聲悲嘶人立而起,馬頭齊頸突然斷下,飛上了半天。
血雨飛灑,悲嘶聲在半空消失,馬頭飛出了老遠才掉下來。
江順身形那刹那亦大亂,離鞍急滾而下,一道閃電也似的刀光同時淩空落下來。
刀光一閃,江順的人頭亦齊頸而斷,飛舞在半空中,這一刀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刀光弧形飛回,落回那個黑衣人的右手,彎月一樣的刀鋒,竟然一滴血也沒有,刀柄系着金線,柄端一個環上相連着一條鍊子,能殺人于三丈之外。
黑馬繼續奔前,黑衣人以純熟的手法将鍊子收回,淩厲的目光同時變得呆滞,隻看現在這目光,誰也隻怕想不到,這個人竟然是一個這麼可怕的殺手。
又一陣風沙吹過,黑衣人一騎消失在風沙之中,驿道上隻剩下一個身首異處的人,一匹身首異處的馬。
七月初十,黃昏,楓林渡。
在渡口那座茶寮,現在隻剩下婁一劍一個客人,最後的一次橫渡已來到了江心。
一劍是婁一劍斷掉了右臂後朋友替他改的名字,他雖然隻剩下一條左臂,在江湖上反而更有名。
華山派鴛鴦劍是一絕,婁一劍的左手劍本來在右手劍之上,斷去了右臂,對他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這幾年,他甚至自誇沈勝衣的左手劍也不外如此,隻可惜一直都沒有機會遇上沈勝衣,這一次他也正是聽說沈勝衣在對岸,匆匆趕來,也總算給他趕到了最後一次的橫渡。
一想到渡江後便可以找到沈勝衣,較量一下左手劍,婁一劍不禁又痛飲一杯。
那是茶,不是酒,他雖然很喜歡喝酒,卻不以為這個時候喝對不久之後的一戰有好處。
茶寮的老闆是一個矮小的老頭,髯發俱白,一直都是一面的笑容,也很懂得做生意,立即替婁一劍斟下了一杯。
婁一劍撫杯道,“這個茶委實不錯,奇怪你這兒的客人并不多。
”
老頭笑應,“這個橫渡本來就不太熱鬧,這個時候就更難得有一個客人。
”
婁一劍拈須微笑。
“不要緊,你若是天天能夠遇上一個我這樣的客人便已足夠。
”
老頭兒疑惑地看着婁一劍,婁一劍随即探懷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道,“我今天很高興,這錠銀子是賞給你的。
”
老頭兒好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幾下,眨着眼道,“這……是真的?”
婁一劍笑着仰首舉杯,這杯茶還沒有喝下,胸腹就一痛……
刺進他胸腹内的是兩柄短刀,那兩柄短刀就像是一柄剪子,随即剪開了他的胸腹。
小老頭緊接抽身暴退,沒有拔刀,卻順手抽出了婁一劍的劍。
婁一劍笑聲立斷,目光一落,手中杯“波”的碎裂,一聲怒吼,随即伸手拔劍,一抓抓了個空,才留意到自己的劍已到了小老頭手上。
“你是什麼東西?”他手指那個小老頭,“為什麼用這麼卑鄙的手段暗算我?”
小老頭“咭咭”地笑應,“我不是什麼東西,隻是一個殺手,用這種手段暗算,當然就是為了本身的安全。
”
“殺手?”婁一劍喝問,“是哪一個出錢請你來的?”
“若是連必須替雇主保守秘密這個規矩也不懂,還有什麼資格做一個殺手?”小老頭搖頭。
婁一劍怒吼撲前,小老頭不等他撲到,已縮進了一張桌子底下,婁一劍身形陡快,一拳痛擊在桌面上,“轟”地桌面碎裂,木片紛飛,一道劍光從中飛出,射進了婁一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