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史頗有鑽研,對于“黃老之學”更有心得。
他課餘之暇,每以弦管自娛,朱明豔冰雪聰明,二八年華,一枝“尺八”已吹得出神入化,父女兩人常常此奏彼和,使朱伯謙認為晚年一樂。
當時趙仁山和鄒人鶴都對朱明豔有情。
而朱明豔對他們”兩人也各有所喜。
朱伯謙對朱明豔愛若掌珠,可也正因愛若掌珠,就事事不想逆女兒的心意。
更認為婚姻是女兒的事,須出于她的自擇,所以對于她是喜歡鄒人鶴或是喜歡趙仁山,不加左右。
就在這種情境之中,趙仁山暗想:“我自己家貧,即使朱明豔配了我,我也不能有好日子給她過。
但鄒家是濟東的富家,如果朱明豔嫁過去,一生的安樂可以不愁。
我喜歡她,我豈不應該讓她過安樂的日子?”
趙仁山再三地這樣想,有時想得很傷心,有時卻也很自慰,有時覺得纏綿難舍,有時卻也捋住心腸,就這樣苦思苦想,弄得日間精神不安,夜裡輾轉難寐,最後終于帶着默默愁腸,辭師歸裡。
趙仁山去館還鄉,鄒人鶴就更為得意。
自此之後,朱明豔再也不知道趙仁山的行蹤,可是趙仁山卻無時不留心着她的消息。
在趙仁山的心中,以為從此朱明豔可以過安樂的日子了,卻不知道朱明豔因此也很傷心,她傷心的不止是因為從此再也看不見趙仁山,也氣惱趙仁山把她看成一個隻重俗世安樂的人,很傷了她藏在深心中的另一些情感。
朱明豔各有所喜的兩個人不見了一個,她懷念那個已經不見了的,對于那個留在面前的,似乎就更懶得費心斟酌,等到鄒人鶴的父親請人向朱伯謙提親時,她父親問她,她也就默默無語了。
可是當鄒将要迎娶的時候,朱明豔的父親朱伯謙卻突然染得重病,不多日就剩下孤零零的朱明豔撒手而去了。
這一來朱明豔喪服在身,喜日就不得不延緩下來。
這之後又出了一件更大的意外,就在朱明豔父喪“滿服”的時候,鄒人鶴的父親卻因為收佃的事打死了幾個佃戶,鬧成命案。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當命案鬧到了縣衙門去的時候,卻就是那位縣大人垂涎到朱伯謙的孤女朱明豔的時候,鄒家為身家性命打算,一面向衙門送賄賂,一面也無理地把朱明豔退了婚。
那位縣大人軟硬兼施,不久也就把朱明豔迫娶,但是在洞房之夕,那位縣大人卻血染蘭閨,幾乎喪命。
朱明豔也從此不知下落。
那天夜裡縣大人的洞房濺血,刺客就是趙仁山。
隻因他在動手之後又發生猶疑,那位縣大人才終能傷而不死。
當趙仁山決定去刺殺迫婚朱明豔的縣大人時,他既痛恨鄒人鶴的自私,複深覺縣大人的該殺,複仇的烈火,把他的心燒得熾熱,但當他使出了第一刀之後又暗想:“如果出了命案,受嫌抵罪的還是朱明豔。
”于是就在慘叫聲中趕緊逃了出來。
自此之後,悔恨和失望就日夜咬着趙仁山的心,使他無法自解,終好收姓埋名,離家學道,這就是世間不見了一個趙仁山,而多了一個洞神的來由。
這情場波折所帶來的傷痛,對于趙仁山可算刻骨銘心。
另一方面,經過那場洞房慘變之後,鄒家為了與那位縣大人結更深一層的關系,又把鄒人鶴的妹妹嫁了他。
因為得了這樣的姻親,鄒人鶴也到了衙門去做事。
從此人緣攀附,一直到了數年前,也跟上了譚延襄。
廿年的歲月,洞神道人因為不斷聽到鄒人鶴的惡行,當年的悔疚固然無法淡忘,而且,每當他想起朱明豔的時候,就更增加了對鄒人鶴的痛恨,他剛才隐在飛檐之下,突然聽到台上那女子用“尺八”吹奏的曲調,就認出那女子不是别人,而正是他廿年來忘不了的朱明豔。
一曲末終,他已經淚如泉湧,極想飛身而下,但給洞真道人制住。
洞神道人一面奇怪朱明豔怎麼會流落江湖,一面又不知道在她身邊彈琵琶的漢子是什麼人物,很想探問個究竟,卻又怕兩人蓦地見了面,反而增加了朱明豔的麻煩。
因此朱明豔的“尺八”吹得愈是動人,洞神道人的心頭就愈是煩亂。
及後認出了把紅封包彈到台上去的人就是鄒人鶴,悲傷之上再加上痛憤。
及見鄒人鶴走向采棚後去,他也設法偷偷地下來,終于在花園裡與鄒人鶴仇人相見。
這一段人生曲折,洞神道人一向藏在深心,李紅霜固不可能知道,就算洞真道人也從來沒有聽他說過。
當下李紅霜聽洞神道人叫他與洞真道人回到大堂裡去,臨行之際,又對洞神道人道,“道長!這個人詭計多端,您要加倍小心,不過他的一隻手已給洞真道長打中,我想您一定能把他收拾。
”
洞神道人聽她這樣一說,卻道:“那麼你們慢走,先替我把一隻手綁起來。
”
李紅霜和洞真道人聽了,都覺得奇怪,洞神道人道:“今天我要他死得死心塌地,所以他隻剩一隻手我也隻用一隻手。
”說罷便要李紅霜他們替他快綁。
洞真道人與洞神道人相處了多年,卻從來沒有見過他的脾氣像現在這樣急躁,正在遲疑,洞神道人已不耐地道:“道兄!你們不來幫我,難道想我自己先削斷一隻手麼?”
洞真道人見洞神道人急躁而又堅決,隻可除下一條腰帶,叫李紅霜替他把左手綁起來,李紅霜很細心,打結子時,隻打了一個“生結”,她想:“這樣子,洞神道長到要解結子的時候就很容易。
”
可是這話隻擺在心裡,卻不敢對洞神道人講,等到綁結停當,洞神道人就對洞真道人說:“你們請走。
如果不見我回來,就請你告訴吹‘尺八’的女子一聲,說趙仁山為替她報仇而死了!”說罷滿眶熱淚。
洞真道人聽了,雖然還不明白鄒人鶴與洞神道人的關節來由,可是已知道那個吹“尺八”的女子與他們兩人定有一段不尋常的關系。
乃着李紅霜撿回飛刀,一同趕回大堂裡去看個究竟。
他們剛走進大堂去,怎料那裡已打得熱火非常。
一場本來繁華熱鬧的壽筵,這時已弄得桌翻盤碎。
那時候,隻見譚延襄兩夫妻被迫锔處于壽堂的一角,譚延襄雖然也懂點武藝,但究非洞玄道人和宋一龍、柳貫虹等人的敵手。
所以他雖然也仗劍怒目,可是靠着來抵擋群雄的,還是圍在他外面的幾十個武師。
至于那位巡撫夫人,則在他身邊吓得身子哆嗦,唇白臉青,不能言語。
這時圍攻譚延襄有洞玄道人、宋一龍、柳貫虹、黑頭李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