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驚疑未定,那從棺材裡跳出來的人,卻哈哈笑道:“鬼雄沒到,人雄則倒來了。
”說罷環視衆人。
衆人因這事突如其來,自然感到怪異,但尤其感到怪異的,是躲在林裡伺看動靜的洞真道人等人。
因為他們眼見從棺材裡跳出來的人。
不是别人,竟是“黑裡刀”鄒人鶴!
柳貫虹因撫署那一戰,自己上了鄒人鶴的當,以緻殺譚廷襄的事,功敗垂成,這時切齒咬牙,巴不得立即手刃這奸狡的老賊,這才解恨。
洞真道人忙加制止,說是情勢未明,不可莽撞亂來。
那時,隻聽鄒人鶴道:“請問那位是‘白猿派’的張人傑張英雄?本人是鄒人鶴,今日想見見你們的當家,交個朋友。
”
隻見先前對衆人講話的一人,怒目而前,面冷如霜,對鄒人鶴道:“原來是‘黑裡刀’鄒人鶴鄒大人,我素聞你詭計多端,功深手辣,果然名不虛傳。
但是請看,今夜你獨身一人,我們這裡卻有幾十個兄弟準備侍候你,你肚皮裡藏的是泥是草?趕快翻它出來,若還以為嘴乖手辣,可以撒野,那你就擇錯了日子了!”說罷黑衣長袖一拂,虎虎有聲。
鄒人鶴聽了,不但不動怒,反而哈哈笑起來,又道:“‘百臂神猿’的武功,我鄒人鶴雖未見過,但也聽過,技藝高下,我們一眼便可以看到七七八八。
張英雄江湖赫赫,看人也有一雙慧眼,這其實不必多說,今日我鄒某人既然到了此地,你問我肚裡是泥是草,其實,還有一個粗膽子,也在裡邊。
”
張人傑心想:“鄒人鶴,你還敢在這裡炫耀自己大膽?”怒道:“你耍什麼把戲?我們可沒閑時間陪你!”說罷袖子一拂,直打他的面門,鄒人鶴忙從袖底竄過,又道:“自從‘白猿派’到了河西,我就很想會會,可是你們行蹤飄忽,到今日才知道原來藏在這邊。
看這裡地僻天寒,諸位豈不太苦,若然我們在外面設了包圍,你就算能吃草根樹皮過日子,也很快就會餓死,何況河西大軍密集,高手如雲,别說‘白猿派’隻幾十人,就算再多十倍,又于事何濟?”
張人傑愈聽愈怒,喝道:“天下豪雄,都與胡虜欺淩,天下百姓都恨胡虜欺咬;憑十萬八萬清兵,百數十條狐狗,便以為可以穩住河西,那是夢想!”
鄒人鶴道:“‘白猿派’的英雄們固屬忠肝義膽,但識時務者才是俊傑,今日何時,泰山群小被困濟南,‘青蛇幫’的人早已被人籠絡住,白蓮教正忙着自相殘殺,黃河西岸,隻有你們蒙在鼓裡,變了孤軍,竟不自知。
還有,河西一帶,本來有些地頭蛇,自從你們到了此地,他們已極之忌恨,你們既無地利,也失人和。
我看你們冒險犯難,茹苦含辛,隻為急人之急,固然可佩,末免太愚。
還不如退回陝西,保住老家,更是上策。
”
張人傑道:“快閉上你的狗嘴!若曉得我們厲害,趕快投降。
要不就等着喪命!”
鄒人鶴道:“投降?哈哈!張人傑,你把鄒人鶴當作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了,你想我像不像?”說時對着張人傑,有意把長須捋一捋,又道:“若是‘白猿派’想投降,我倒敢擔保替你們做成這宗買賣,不知諸位可有這個意思?”
鄒人鶴的話剛完,突見一物嗚嗚亂鳴,飛轉極疾,已經迎面撲到!他急忙矮一矮身,那飛來的怪物剛好貼頂而過,鄒人鶴暗中道了一聲“險!”以為事已過去,怎料一陣嗚嗚續響,那怪物竟回了頭,被一個人接在手中。
鄒人鶴目光本來銳利,這時一看,始知那怪物原是一個銅钹,亮光刺眼,邊上又鋒利非常。
接钹那人赤面橫眉,雙眼又圓又黑,有獵杆迫人之氣。
原來那人叫做吳廣,在“白猿派”中,人稱“獨腳銅钹手”。
早年在川陝一帶行俠,一次由劍閣絕險墜下,從此一腳半廢。
他運勁有獨到功夫,能利用回旋之力,使手中銅钹飛出之後,又可以自己回頭。
他雖然不是“白猿派”的本門,但随着張人傑由陝到魯,因為任勞寡欲,耿直尚義,故極得衆人的敬愛。
他剛才一擊鄒人鶴不中,心有不甘,正待把銅钹飛去時,已得到張人傑的暗示,故未出手。
因為張人傑素知鄒人鶴異常詭毒,決由自己去對付他,當下衣袖一拂,像一枝鋼鞭,劈向鄒人鶴的臂彎上。
同時道:“鄒人鶴,你少廢話!如你想報功,便設法把我的頭拿去,要不便留下你的頭來,别再羅蘇!”
鄒人鶴總是避招說話,并不還手,此時又道:“我的頭不容易留下來,你的頭我還不想要。
你要知道,你們的蹤迹我們已經清清楚楚,若說要對付你們。
我們要兵有兵,要人有人,豈不易如反掌!隻要我知道張人傑也是一條好漢,‘白猿派’的弟兄也都是強人,兄弟才特來進點忠告。
”
鄒人鶴又道:“我們先動口,慢動手。
若你我做得真有理,何不講服我,若你們覺得武功勝過我,又何必忙動刀槍,敢情是因為所作所為,實在于理有虧,于勢不利,講未必講得過我鄒人鶴,鬥也末必能占上風,才弄得這樣焦灼?”
張人傑聽了雖然有氣,但究竟是老實,心想:“我就讓你再說,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難道能把萬惡的清虜說成救苦救難的觀世音?你就算有三頭六臂,今天難道還逃得出我‘白猿派’弟兄的手掌?”因此暫停了進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