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的那段日子裡,一雙絲襪對沒錢的人都極為難求,安娜的嫁妝壯觀得所有姑娘們都排隊來看。
牡蛎色的綢緞内衣和睡衣,用一層層皺紋紙包着放在盒子裡,好似隻有好萊塢電影裡才看得到的東西。
安娜随手提起件衣服展示給朋友們看,布料在她指縫間像水流般滑落到水池裡。
它們實在超出了她最狂野的夢想。
婚禮前一周,布拉卡開始做傳統的皇冠面包。
面粉發酵七次後,成為了一個大大的面包圈,上面裝飾着一百朵花和葉子的複雜圖案,烘焙到最後還澆上糖漿成金黃色。
完整的面包圈象征着新娘要與丈夫白頭偕老。
同時,在範多拉基家裡,安德烈斯的妹妹們開始做婚禮裝飾,用絲綢、常青藤、石榴和月桂葉在這對夫婦将來的房間裡布置出婚禮區。
為慶祝訂婚還舉行了奢華的派對,婚禮将在第二年三月舉行。
訂婚派對極盡鋪張。
在伊羅達舉行儀式前,客人們來到範多拉基家。
這是一群奇怪的客人,來自伊羅達、聖尼可拉斯和拿波裡的富人,和莊園裡的工人及布拉卡的幾十個村民混在一起。
當安娜出現在客人們面前時,來自布拉卡的人們都大吸一口氣,安娜胸前綴滿金币,多得能裝滿銀行金庫,雙耳墜着重重的珠寶耳環。
春光明媚中她光彩奪目,穿着傳統的大紅新娘袍子,她仿佛自《阿拉伯之夜》中走出。
吉奧吉斯看她又自豪又茫然,驚奇于這竟是他的女兒!幾乎認不出她來了。
此時他比任何其他時候更希望伊蓮妮也在這裡,看到他們的大女兒這樣漂亮。
他想,不知伊蓮妮對女兒嫁入這樣的豪門有何感想。
大女兒總讓他想起妻子,可是安娜有些地方讓他完全感覺陌生。
看上去仿佛不可能,他,吉奧吉斯,這麼卑微的漁夫,竟能與這種場面扯上關系。
那天早上瑪麗娅幫安娜作準備。
安娜的手顫抖得很厲害,瑪麗娅隻好為她扣上每顆紐扣。
她知道這正是安娜想要的,她達到了最終目标。
瑪麗娅敢肯定姐姐在她的白日夢裡多次排練過如何當一名貴婦,她會毫無困難地适應真實生活的。
“跟我說,這是真的,”安娜說,“我無法相信我真的要成為範多拉基夫人了!”
“真得不能再真了。
”瑪麗娅向她保證,邊說邊想着在這種豪門裡生活會是什麼情形。
她希望那不隻意味着更多名貴珠寶漂亮衣服。
即使對安娜而言,這些東西也有不足。
混雜的客人們讓這個訂婚儀式變得非同一般,可是更不同尋常的,是婚前盛宴沒有按傳統習俗擺在新娘家,而是在新郎家舉行的。
大家完全懂得個中理由,無須明說。
吉奧吉斯·佩特基斯家能擺出什麼樣的晚宴?拿波裡的貴婦們一想到這裡就吃吃笑個不停,就像當初她們聽說範多拉基家的兒子要娶一個窮打魚家的女兒一樣。
“這個家庭到底在想什麼?”他們不屑一顧。
可是不管大家對這個婚禮有何看法,來這裡的人,個個都享受到範多拉基自家出産的美味烤羊肉、奶酪、美酒,當兩百個胃酒足飯飽之後,婚禮儀式開始了。
小轎車、卡車、馱着東西的驢子組成一條長長的行進隊伍,朝着伊羅達方向迤逦而去。
對克裡特人來說,不論貧富,婚禮慶祝儀式都是相同的。
兩頂斯黛芬娜,簡單的婚禮花冠,用幹花草紮成,以彩帶連接,由牧師将它們戴到新婚夫婦的頭上,并交換三次以鞏固這個結合。
稍後,這兩個花冠會由安娜的婆婆艾列弗特瑞亞框起來,懸挂在新婚夫婦的婚床上方,這樣,就像俗語所說的那樣,沒人能插足這樁婚姻。
大部分時間,神聖的婚禮言詞淹沒在人群的喋喋不休中,可是到最後,當牧師把新娘新郎的手握在一起時,教堂裡響起了一片吹呼。
新娘新郎繞着祭壇靜靜地跳起以塞亞舞,客人們知道不久他們就會走到外面的陽光中。
接下來,新娘新郎坐着馬車,人們排着隊跟着返回範多拉基家,那裡架好了長長一條桌子,擺出了另一頓盛宴。
人們吃啊,喝啊,跳舞直跳到晚上,太陽升起來之前,群槍齊鳴,宣告慶祝結束。
婚禮結束後,安娜差不多從布拉卡的生活中消失了。
開始她一周會來看望父親一次,可是慢慢地,她隻派輛車來接他過去,很少在布拉卡露面了。
作為未來莊園主的妻子,她發現她的社會地位大變。
然而,這對她來說不是問題。
這正是她想要的——與她的過去一刀兩斷。
安娜投身于自己的新角色,不久發現,她身為媳婦的責任與身為妻子的責任同樣重大。
她整天都陪着艾列弗特瑞亞和她的朋友們,要麼是去拜訪她們,要麼就在家裡接待她們,正如她想的一樣,她們全都很享受這種近乎無所事事的悠閑。
安娜的主要職責是照料範多拉基家的家庭事務,最為實際是确保男人們晚上回來時,仆人們能擺出一桌豐盛菜肴。
安娜渴望改變,過上二人世界,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