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各色青草編成精美的籃子和墊子。
還有婦人傳授給她們當地藥草的神奇功效,她們走進深山裡尋找野鼠尾草、木樨花和甘菊,因為它們可以治病。
運氣好時,她們會采到滿滿一籃子最寶貴的藥草白鮮牛至,據說它可以醫治創傷,還可以治療喉嚨痛、胃病。
吉奧吉斯生病時,瑪麗娅總是調配适當劑量,讓他服用,不久她會調配草藥的名聲就傳遍了整個村子。
當她們一路向深山裡走去時,也會采些霍塔——一種含鐵很高的高山綠色植物,這是她們每日飲食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小時候她們在沙灘上玩耍,用沙子做餡餅,現在用面粉皮和香草做餡餅,成了成年人消磨時間的方法。
在深秋到早春之間,瑪麗娅有項最重要的工作,讓家裡一直生着火,不熄。
火不僅能在屋外冬天狂風大作時為他們提供溫暖,使他們心智健全;也能讓房子的靈魂活着。
Spiti——希臘人用這個詞來表示“房子”和“家”——是和諧一緻的神聖象征,而他們的家,比所有人的家,更需要持續的營養。
不管瑪麗娅的家務活在城裡人看來有多繁重——至少在安娜看來如此,她現在生活得那樣奢華——但總有時間閑聊和偷情。
佛提妮的家就是這樣一個中心。
既然無所事事被視為罪惡,那麼說閑話的嚴肅工作隻能與縫紉和刺繡等無知活動一同進行。
這不僅能讓姑娘們手不閑着,也給了她們為未來作準備的機會。
結了婚的女人家中每件枕套、坐墊、桌布和地毯都是由她們自己、由她們的母親或外婆織繡的。
隻有安娜是例外。
好幾年來,她和比她年齡大,比她睿智的女人們坐在一起縫紉,她隻做完了枕套的一個小角。
那是她不斷反叛的表現。
她偷懶不太容易看出來。
其他姑娘和婦人們坐在那裡邊說邊縫時,她的手指閑着。
她會一圈圈揮着針,做樣子,用線在空中比畫圖案,可就是很少縫過布。
好在她嫁入了一個什麼都不缺的人家。
姑娘們的手要随着季節變換活計,一年之中有時她們要走到戶外,加入摘葡萄戰鬥,她們會争着第一個跳入木桶踏碎汁液豐富的葡萄。
然後,入冬之前,她們還要加入人群一起敲打橄榄樹,讓瀑布般的橄榄落入下面的敞口籃子裡。
這樣的日子裡,到處一片歡笑、打情罵俏不斷。
每當這種集體勞動做完後,都要跳舞、狂歡來慶祝一番。
日子一天天過去,無憂無慮可是身挑重擔的年輕姑娘們陸續離開這個圈子。
她們找到了丈夫,或者,更尋常的是,别人為她們找到了丈夫。
總的來說,他們不是布拉卡的年輕小夥子就是鄰村的年輕人。
父母們相識多年,他們還在會數數、但不會寫自己名字時就為他們選配好了。
當佛提妮向瑪麗娅宣布自己訂婚的消息時,瑪麗娅看到她的世界行将終結。
她裝作很快樂、開心的樣子,然而,私底下卻責備自己的嫉妒之心,她預計自己今後的生活隻能是:傍晚太陽下山時,與老寡婦們一道坐在門檻上,用鈎針編織蕾絲花邊。
佛提妮跟瑪麗娅一樣大,現在二十二歲了。
多年來她父親一直為海邊的小飯館供應魚,而飯館老闆,斯塔夫羅斯·達瓦拉斯是他的好朋友,也是他可靠的客戶。
斯塔夫羅斯的兒子,斯蒂法諾斯早就跟父親幹活了,将來會接管這生意。
這個小飯館平時客人不多,而到了周末或聖徒日則人滿為患。
帕夫羅斯·安哲羅普洛斯覺得斯蒂法諾斯跟他女兒很般配,而兩個家庭間早已建立起來的相互依靠關系也為這場婚姻奠定了有利基礎。
這對年輕人打小就互相認識,也自信能建立起感情,給這個畢竟是包辦的婚姻添加點火花。
數目不大的嫁妝談好了,一旦訂婚的各項程序走完,就會舉行婚禮。
佛提妮婚後的住處不會比現在她家遠多少,這讓瑪麗娅頗感安慰。
雖然佛提妮現在有了不同的、更繁重的活計——在小飯館幹活,還要操持一個家,應付與婆家人一起生活出現的種種麻煩——兩個女人還是每天能見上面。
瑪麗娅發現這個逐漸消失的朋友圈中,自己成了剩下的最後一個,她決心不讓人們看出自己的沮喪,她比以前更熱情百倍地孝順父親,更頻繁地陪他到斯皮納龍格去,保證家裡總是一塵不染。
對一個年輕姑娘來說,這沒有多少成就感。
她對吉奧吉斯的奉獻得到了村裡人的敬佩,可是同時,她沒有丈夫也讓人瞧不起。
老處女被視為一種詛咒,在像布拉卡這樣的村子裡,年紀大了沒人要,就是每日公開的羞辱。
如果她年紀再大一些,還沒有找到未婚夫,對她的孝順的尊敬很快就會變成嘲笑。
現在的問題是,布拉卡已沒有幾個合适的男人,而瑪麗娅根本又不考慮嫁到别村去。
不可想象吉奧吉斯會從布拉卡搬走,因此也不可能想象瑪麗娅會離開布拉卡。
她想,結婚的機會就像看見她親愛的媽媽走進門來一樣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