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人知道王老爺在家中藏了多少現金,甚至連王大都不知道。
有關父親的錢财情況,王大所知道的,隻是兩年前過世的姨夫譚先生曾從香港彙過幾次錢到美國來。
而自姨夫去世以後,父親再也沒有收到來自中國的彙款。
但是他從來都沒看到過父親為錢的事發過愁,也很少看到他與人談論自己錢财的事情。
在心情好的時候,他會像強盜掏槍一樣快速地掏出一張百元美鈔給自己。
王大在加州大學學習經濟學的四年期間,經常被父親的财政體制搞得糊裡糊塗。
他從來沒有自父親的手上接過一張支票。
當他需要錢的時候,得到的總是一張張嶄新的百元美鈔。
不論是交學費、交夥食費、交住宿費,他用的都是百元大鈔。
有時,這些百元美鈔還真是讓他感到不好意思。
然而,他的父親始終未曾想過用錢寵壞他。
他在大學讀書時,口袋裡的錢被限制在每個月五十美元以内,而且老人家要求他每個月都要開列賬單。
賬單上須逐條記下每項支出,雖然不用十分詳細,但是必須誠實。
有一次,因為好奇,他在一位菲律賓同學介紹的妓女身上花了五美元。
他厭惡那次的經曆,也被困擾了好長一段時間;此外,他也不知道此項花費該如何在賬單上支列。
最後,他的記載是這樣:“美國在校大學生根據經濟學的觀點施展實際性生活的體驗——五美元。
”父親對這筆賬從來也沒有提出過疑問。
在受過了四年美國教育之後,王大也接受了不少美國的觀念,其中之一就是要自我獨立。
畢業以後,他為繼續接受父親的資助而感到羞恥。
這種态度使他的父親感到大惑不解。
在中國,父親或兒子誰較有錢誰就該接濟對方,而彼此間互相接濟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沒有人會感到羞恥。
“你現在打算做些什麼?”父親在他畢業後問他。
“我想找個工作。
”他告訴父親。
他帶着嶄新的畢業證書,沿着加利福尼亞大街、蒙哥馬利大街和桑瑟姆大街奔波了幾個星期,試圖找尋一個适合于他專業的工作。
在經過三十多次短暫面談之後,隻有一家保險公司對他稍感興趣。
但是,當他們發現他不會講廣東話時,馬上決定不錄用他。
在知道了自己的劣勢之後,他下定決心要開闊自己的眼界,把自己的經濟學置于腦後。
因此,他在漁人碼頭的一家美國餐館找了一份洗盤子的工作。
當他回家宣布這項獨立性的工作時,他父親為其工作的性質所震驚,差點兒昏倒在地上。
“我不許你去做那份工作!”他吼叫着,“我們家沒有人可以去給别人洗盤子……”
王大又奔波了兩個多月,努力尋找一份坐辦公室的工作,結果仍是一無所獲。
最後,通過姨媽譚太太的調解,他重新回到學校,進入了加州大學的醫學院。
他對這門新的學科并不中意,但這可使他至少在五六年内用不着再去尋找工作。
他父親也覺得滿意。
在他眼中,盡管對西醫評價不高,但總覺得醫生這個職業還算不錯。
在加州大學醫學院,王大碰到最大的難題是愛情。
他以前曾經談過戀愛,但所受的創傷一次比一次嚴重。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至少他在柏克萊讀書的時候并不怎麼為戀愛的事情煩心。
到底是因為住在舊金山而有着較多的社交機會,還是因着年齡的增長而對生活更加認真,或者是因為自己已到了最渴望女人的年齡?他搞不清楚。
他喜歡美國女孩;她們對他具有一種強烈的吸引力,特别是在生理上。
一些美國女孩還會送他身着泳裝的照片,他喜歡她們,但他知道父親絕對不會允許他娶一個美國人,他也知道,許多美國父母也不會允許他們的女兒嫁給中國人。
他和許多美國女孩約會,但都從來沒有認真過。
他非常喜歡和她們在一起,覺得她們既放得開又有情趣,不像那些和他約會過的大多數中國女孩那般不解風情。
中國女孩,特别是從大陸來的,通常拘謹有禮,有些女孩十分自負,知道華人中的男女比例使她們處于有利的地位。
王大知道“男女六比一”的形勢已經成為一個社會問題,所以每當遇見一個來自中國的女孩的時候總會懸崖勒馬地控制着自己。
他曾經約會了一位剛從台灣來的女孩,消息傳開以後,所有的老光棍們,包括一群住在蒙特利的,都湧到舊金山來與她約會。
這位女孩,曾經身穿不值兩美元的藍布旗袍,如今穿着六美元的花旗袍去聽音樂會、看歌劇。
王大懷疑她在被那麼多饑渴的單身漢寵壞之後,是否還會接受看電影的邀請了。
之後,他認識了一個出生在斯托頓的中美混血女孩,她在城市學院研修音樂,他們在外邊約會了許多次。
王大發現她像一般美國女孩一樣生性快樂,惹人喜愛,風情萬種。
四個月過後,王大開始認真起來。
他确信父親不會反對自己娶一個中美混血女孩。
她的家庭背景不錯,她的父親在斯托頓擁有一家超市,所有的兄弟姐妹都上了大學。
她在家裡是最小也是最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