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丈夫說要在我七十歲的時候再去紐約看看。
好在還不着急,我還有時間。
”
“那個旅館呢,安妮塔?怎麼樣?”
“我的孩子,旅館還挺幹淨的,這就已經不錯了。
你帶着這麼漂亮的姑娘出來度蜜月,雖然這裡不是科帕卡巴納,”安妮塔的聲音和她的鞋跟一樣尖利,“再往前二十英裡有個假日旅店,條件會好一點兒,但是看看這個鬼天氣,反正我是不會再趕路的。
再說了,隻要兩個人感情好,有個好枕頭就夠了。
我再給你們拿點兒什麼吧?廚房馬上就要關了。
”
安德魯遞給她二十美元,感謝她的服務如此貼心。
安妮塔很高興地接受了他的贊美,收下了小費。
“告訴老闆你是我的朋友,他可以給你個折扣。
記得要旅館後面的房間,臨街的房間早上會很吵,因為有卡車開來開去。
”
安德魯和蘇茜走到了路的對面。
安德魯向老闆要了兩個房間,但蘇茜卻堅持一個就夠了。
一張大床、一塊老舊的化纖地毯、一把更舊的椅子,還有70年代的餐桌和電視,這些就是這個位于旅館一層的房間的全部設施。
浴室的條件也不太好,但水總算夠熱。
安德魯從壁櫥裡拿出一床被褥,又從床上扯了一個枕頭,就在窗戶下面鋪了一個簡易床鋪。
他鑽進床上的被子裡面,開着床頭燈,而蘇茜正在裡面洗澡。
蘇茜出來的時候,隻在腰上裹了一塊浴巾,整個上身赤裸着,躺在了安德魯的旁邊。
“不要這樣。
”安德魯說。
“我還什麼都沒做。
”
“我很久都沒見過赤裸的女人了。
”
“你喜歡這樣嗎?”蘇茜把手伸進了被子裡。
她的手來回撫摸着安德魯的下體,而安德魯的喉結都忍不住動了起來,一句話都說不出。
蘇茜繼續着方才的動作,直到安德魯真正釋放了出來。
他想反過來回饋蘇茜,開始親吻她的胸部,但是蘇茜卻推開了他,并熄滅了燈。
“我不能這樣做,”她喃喃地說,“還不到時候。
”
随後,她就抱住安德魯,閉上了眼睛。
安德魯卻一直大睜着雙眼,盯着天花闆,努力放勻自己的呼吸。
他的小腹處黏黏的,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他感到了一種負罪感,一種無法抵制誘惑的無力感,激情過後,他突然覺得自己很肮髒。
蘇茜已經睡熟了。
安德魯坐了起來,打開了電視機下面的酒櫃。
他用貪婪地目光看着裡面一瓶瓶泛着光澤的酒,最終又下定決心關上了酒櫃的門。
他來到浴室裡,靠在窗戶旁。
風暴席卷了外界的一切,連地平線都已變得模糊。
遠處,有風車在嗚咽,谷倉的頂棚在風的攻擊下發出巨大的聲響,原野裡的稻草人被吹得七零八落,讓這幅畫面顯得更為詭異。
紐約已經很遠了,安德魯想,但是他兒時的美國就在這裡,他突然很渴望,哪怕隻有一瞬,再看看父親的臉。
等他回到房間的時候,蘇茜已經不在床上了,而是睡在了地上。
“迪克西·李”的大堂和昨晚很是不同,各種各樣的聲音讓人感到清晨的朝氣。
所有桌子旁的圓凳都已經坐滿了客人。
安妮塔在各桌之間跑來跑去,用小臂和手一次性端着好幾個盤子,就像馬戲團的演員一樣。
她向安德魯使了個眼色,向他示意旁邊桌上有兩個卡車司機要走了。
安德魯和蘇茜坐了下來。
“怎麼樣,昨晚睡得還好嗎?風實在太大了,你該去看看外面的路,全部都白了,積雪足足有三十厘米厚。
我給你拿個漢堡怎麼樣?哈哈,開玩笑的,你昨晚才吃了煎餅。
”
“兩杯咖啡,兩個煎蛋,我的那個不要放火腿。
”蘇茜回答道。
“啊,這位小公主終于開口了,昨天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呢!兩個煎蛋,一個不放火腿,兩杯咖啡。
”安妮塔邊念叨邊走向吧台。
“我看她是想讓我說昨晚我讓對面這個男人上了我的床。
”蘇茜長舒了一口氣。
“我覺得她還不錯,年輕時應該很漂亮。
”
“百老彙真的很好!”蘇茜故意弄尖了聲音,還蠕動着嘴唇模仿安妮塔嚼口香糖的動作。
“我就是在這樣的村子長大的,”安德魯說,“這裡的人要比我紐約的鄰居更熱情。
”
“那就換個街區!”
“我可以請教一下為什麼你心情這麼壞嗎?”
“因為我昨晚睡得不好,而且胃裡沒東西的時候,我會尤其讨厭周圍的噪聲。
”
“昨晚……”
“已經過去了,我不想再提。
”
安妮塔送來了他們的早餐。
“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她邊上菜邊問道。
“為了度假,”安德魯回答,“我們想參觀阿迪朗達克森林公園。
”
“去看看圖佩湖吧,雖然不是最美的時候,但是冬天的景色也不錯。
”
“是的,我們要去圖佩湖。
”
“最好再去趟自然博物館,那兒值得一去。
”
蘇茜卻忍受不了了。
她要求安妮塔把賬單拿來,後者立即明白她貌似不是太受歡迎。
她在本子上寫了寫,撕下那張紙交給了蘇茜。
“服務費已經包含在裡面了。
”安妮塔離開了他們的桌子,表情很是傲慢。
半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了舒倫湖畔的小村莊。
安德魯在村裡的主路上停下了車子。
“把車停在雜貨鋪前面。
”蘇茜說。
“然後呢?”
“在這樣的村子裡,雜貨鋪老闆一般很有威信。
放心,我心裡有數。
”
這家雜貨鋪看起來更像百貨公司。
進門處的一邊擺放着蔬菜和水果,店鋪中央堆着一些家居用品,最裡面放着五金建材和修理用具。
這些東西都可以在紐約的百貨公司裡找到,隻是略微陳舊了些。
蘇茜向收銀台後面的男人打了個招呼,要求見他的老闆。
“我就是老闆。
”迪隆·布魯迪回答道,他看起來有三十幾歲。
“我找的人要比你年長一些。
”
“傑克現在在阿富汗,傑森在伊拉克。
你不會是來告訴我們什麼壞消息的吧?”
“我找的是你們家上一輩的人,”蘇茜說,“我沒有任何壞消息要告訴你。
”
“我父親在裡面算賬,現在最好不要去煩他。
”
蘇茜穿過店鋪,敲響了裡間的門,安德魯也站在她的身邊。
“迪隆,不要煩我,我還沒算完呢!”裡面傳來喊聲。
蘇茜率先走了進去。
艾略特·布魯迪是個矮小的男人,臉上滿是皺紋。
他從賬本裡擡起頭來,皺着眉打量着這個不速之客。
他推了推眼鏡,繼續算賬。
“如果你是要推銷什麼,那就别費勁了。
我正在盤點,我的笨兒子到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管理庫存。
”
蘇茜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把它放在了賬本上。
“你認識這個女人嗎?”
老店主看了看這張發黃的照片,又仔細端詳了蘇茜的臉。
随後,他站起身來,把照片舉到蘇茜的臉旁,發現這兩張臉驚人地相似。
“你怎麼這麼像她?”布魯迪說,“已經這麼久了。
但是我不太明白,她的女兒怎麼可能這麼年輕?”
“莉莉安是我的外祖母。
你認識她?”
“把門關上,坐吧。
算了,”他自言自語道,“還是别在這裡吧。
”
他拿起衣架上的皮質外套,擰開了房間另一扇門的把手,外面是一片空地。
“我一般都偷偷到這兒來抽煙。
”布魯迪在一個樹洞裡翻找了幾下,拿出了一包煙。
他先詢問了另外兩個人需不需要,就點燃了一支,抽了起來。
蘇茜的心已經快要跳出胸膛了。
安德魯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示意她不要表現出什麼。
“在村裡,大家都叫你的外祖母瑪塔·哈莉。
”
“為什麼是這個外号?”
“因為人們都很清楚她到這裡來是幹什麼的。
剛開始,大家都不太能接受,不過你的外祖母很會與人相處,她非常迷人,又很慷慨。
所以大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
“對什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都不重要了,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重要的是她給你留下了什麼,我一直覺得有天可能會有人找到這裡來,畢竟給了那麼多錢,不過我以為來的會是她女兒。
”
“她給我留了東西,就在這兒?在你的店裡?”
艾略特·布魯迪大笑了起來。
“我的倉庫可放不下那個東西。
”
“放什麼?”
“來吧,跟我來。
”艾略特從口袋裡掏出了一串鑰匙。
他朝着空地上停着的一輛小卡車走去。
“我們三個人都坐在前面吧。
”他打開了車門,“上來吧!”
車椅上的裂紋幾乎和他臉上的皺紋一樣多。
駕駛室裡充滿了刺鼻的汽油味。
發動機轟鳴了起來,開始運轉。
艾略特踩下了油門,卡車就向前蹿了出去。
他開着卡車繞了個圈子,從店門口經過,和他的兒子打了個招呼,而迪隆則是滿臉驚訝。
走了大約三公裡,卡車就上了一條土路,在一個渡口前停了下來。
“馬上就到了。
”他走下了卡車。
在碼頭上,他讓蘇茜和安德魯坐上了一條拴着的小船。
艾略特搓了搓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拉動了小船發動機上的皮帶,足足試了三次才成功。
安德魯提出要幫忙,卻隻收獲了一個白眼。
小船在平靜的水面上激起了波紋,朝着一個草木蔥茏的小島駛去,那個島就仿佛是雪白的沙漠中的一片綠洲。
“我們去哪裡?”蘇茜問道。
艾略特·布魯迪笑了笑才回答她:
“我們要回到過去,去見你的外祖母。
”
船繞着小島開了一圈,停泊在某個堤岸的旁邊。
艾略特關閉了發動機,跳下船,又把船拴在岸邊的木樁上,這一系列動作他做得很熟練。
安德魯和蘇茜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沿着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走進了小島的腹地,遠處陰暗的天際處可以看到一個灰色的煙囪。
“從這裡走,”他們來到了一個岔路口,旁邊還有園丁居住的小屋,布魯迪帶着他們走上了其中一條路,“如果一直往左邊走就會看到一片很美的沙灘。
傍晚的時候你的外祖母喜歡在那裡散步,但是現在這個季節不太合适。
還有幾步路我們就到了。
”他補充道。
穿過一片松樹林,蘇茜和安德魯看到了一座靜谧的小屋。
“這就是你外祖母的房子,”艾略特·布魯迪說,“整個島都是她的,不過我想現在應該是你的了。
”
“我不太明白當時的情況。
”蘇茜說。
“那個時候,村子北面有一個小型飛機場。
每個月有兩個周五的晚上,都會有一架直升機把你外祖母送到這裡,她在這兒過完周末,周一再離開。
當時我的父親負責打理這片産業,我才隻有十六歲,也會給他幫幫忙。
這個房子直到1966年才有人住。
後來你外祖母出事的一年後,她的丈夫來過這裡,告訴我們他希望能保留這份家業,因為這是全家唯一沒被政府沒收的财産。
他還解釋說因為這個島是在一家公司的名下的,所以國家沒有發現。
不過,這和我們也沒什麼關系,隻是當時的氣氛太尴尬,我們也就沒好意思問什麼。
每個月我們都會收到一筆彙款,讓我們好好維護這座房子和修剪樹木。
我父親去世之後,我就接過了這項工作。
”
“你是自願無償做這件事的?”
“不是,到現在每個月還會有彙款,而且每年都會漲一點兒。
房子維護得很好,但還是不敢說你在裡面看不到灰塵。
我和我的兒子一起,已經盡力了,現在有兩個兒子參了軍,任務變得重了一些。
所有的設施都可以用,鍋爐去年才換過,屋頂也是定期檢修的,煙囪都是通的,液化氣罐應該還是滿的。
隻要稍微打掃一下這裡就可以變成新房。
小姐,你現在回家了,這是你外祖父的意願。
”艾略特把鑰匙遞給了蘇茜。
蘇茜一直看着這座房子。
她走上了門前的台階,把鑰匙插進了鎖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