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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四十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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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曼順着水流漂了很久。他睜開眼睛,透過樹葉縫隙,望見晦暗的天空,沒有一顆星星。他看見左右坍塌的紅色粘土與堆積的樹枝和樹根形成錯綜複雜的紅樹林。

    不久,水流變急,耳邊的嘩嘩聲也越來越大。他仰着頭,随波逐流。

    冰冷的水使得太陽穴血管收縮,避免了他失血太多。沿着這蜿蜒的水流,他希望自己能被帶到蓋侬和大學去。

    很快,他便明白沒有希望。這條河是個死路,它不流向校園。在森林裡面,水流彙聚成越來越狹窄的S形,急流又消失了。

    水流停滞不前了。

    尼曼遊向岸邊,費力地爬上岸。水裡充滿了雜物和淤泥,看不清底。

    他蜷縮在鋪滿枯葉的濕地上,鼻孔裡充滿了惡臭的怪味。這種親近泥土特有的氣味,有點像煙味,混合着纖維和枯枝、腐物和昆蟲的味道。

    他翻轉身體仰卧着,瞥了眼森林的樹叢。森林不算茂密,也沒有盤根錯節,而是一個生長着細長樹木的小樹林。樹與樹之間間隔充分,彌漫着一種空間感,植物能自由呼吸。然而,太過深沉的黑暗,甚至讓他無法辨出上面無邊的黑色大山。他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朝哪個方向。

    尼曼又痛又冷,弓着背艱難地走了一會兒,然後靠在一九九藏書根樹幹上休息。他努力思索着,試圖回想起他标示過案子關鍵地點的地區地圖。他更仔細地想着蓋侬大學的位置,位于塞特羅山北邊。

    北邊。

    他連自己的位置都不确定,怎麼找到北邊呢?他既沒有指南針,也沒有任何磁性工具。白天他還可以利用太陽來找方向,可晚上呢?

    他繼續思考着。鮮血又開始從腦袋上流下來,寒冷已經麻木了他的四肢。眼前,隻有幾個小時了。

    突然,他有了啟發。即使在這個時刻,深夜裡,他也能辨出太陽的方向。借助植物。警長對植物領域毫無了解,但他知道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識。某些種類的苔藓和地衣喜歡潮濕,隻生長在陰暗處,會避開所有陽光。所以,這些喜陰植物應該隻生長在樹根朝北的一邊。

    尼曼跪下來,從濕漉漉的外衣裡掏出一個防震盒,裡面一直備着一副替換眼鏡,從未用過。戴上新眼鏡,他立刻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他沿着斜坡,循着松樹根部開始追蹤。幾分鐘後,凍僵的手指上沾滿了黑土。他明白他是對的。在樹根旁邊,碧綠的小灌木叢和一團團鮮嫩的苔藓總是朝同一方向生長着。警長感受着微小的穹丘、粗糙的地表和柔軟的草叢——一切都像一個迷你叢林,指示他朝北邊走去。

    尼曼吃力地直起身,順着這條苔藓路一直走。

    他踩着泥土,蹒跚前行,感覺心髒沉悶地跳動着。路上全是水窪、樹皮和松針枝。他的腳行走在布滿輕柔雜草的濕地、石子堆和荊棘叢裡,一直循着地衣前行,時不時地會陷進混着冰塊嘎吱作響的泥坑裡。雖然疲憊、雖然滿身傷口,他還是加快了速度,從空氣飄旋的氣息中吸取了力量。此時,大雨仿佛已經停了,似乎是要歇一口氣。

    終于,一條路出現了。

    閃亮的柏油路,救命的路。尼曼又看了看坡邊的球形苔藓,判斷出确切的方向。突然,一輛憲警巡邏車亮着車燈出現在轉角。

    車子立刻停下了,一些人跳下來。尼曼一直緊抓着獵槍,他快支撐不住了。

    失血過多的警長感覺到憲警的手,聽到他們的議論、喊叫和雨衣的摩擦聲。

    車燈斜斜地掃射着。

    巡邏車裡,一個男人對司機吼道:“醫院,快點!”

    半清醒的尼曼含糊不清地說道:“不,去學校。”

    “什麼?你傷得很重……”

    “去學校。我……我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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